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她之前可能是没用过这样的大灶台，也可能是真的不会打火，总之她努力了，还是没能生上火，最后只好尴尬地求助了石头。
锅里还剩着小半碗粥，旁边碗里还有几个早上剩下的粗粮馒头。她翻了翻橱柜，里面米、面、油什么的都不缺，只是……她翻遍了整个厨房，居然只有找到几根黄瓜和一些蘑菇。他们家虽然是猎户，没有田地，但也不该是这么少见蔬菜的啊。
她愣愣地看瞪向石头。
石头回了个无辜的笑容：“爹爹说男孩子要多吃肉才会长肉。我们就吃荤的比较多。还有爹爹只会弄水焯的蔬菜，没有味道。不好吃，爹爹后来也不常采买了。反正偶尔鲁伯伯他们也会送些新鲜蔬菜过来，哦，村里有些人也会拿蔬菜抵钱，这些黄瓜就是上次豆子的娘拿来抵山鸡钱的。那些蘑菇是我跟着鲁大婶一起采的。”
……这，这不是被人坑了钱财吗？这些黄瓜哪抵得上山鸡？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打算说什么。想到石头还是个孩子，的确是该好好补补，就给他做了野鸡蘑菇汤，又拍了两根黄瓜。无论如何蔬菜还是要搭配吃点的啊。因为中午就她和石头两个吃饭，她把剩粥和馒头热了，又烙了两张饼，想着晚上再做米饭了。
石头在一旁惊异地看着采云忙活。
她心里却有些满足。他们父子俩救了她的命，她没有什么好报答的，还得暂时借居在此，能帮他们做些杂事也好。
饭毕，她喝了药。石头主动把碗筷都洗了，又催着她回屋歇着。
她想拒绝，石头却很执拗：“不行，采云姐姐。我听黄爷爷说过病人要多休息的。”
“那你呢？”
“我去帮爹爹擦弓箭。后院的藩篱松了，也要弄一下。”
她无奈点头，好吧，她身体现在是还虚着，要多休息。而石头要干的活儿她也不会干。
一觉醒来，顿觉神清气爽。
看看时辰不早了，她简单洗漱了下，就去生火做饭了。
饭菜做好，铁木还没回来。她就没把汤端上桌。石头搬了张板凳到门口坐着等他爹爹。
直到天近黑，铁木才回来。手里提着两只兔子、两只野鸡，背上还背了一只山猪。
“爹爹！”
他点了点头，石头自然地接过了他手里的兔子和野鸡。两人一起去了后院。
她听见了声音，就把汤和饭都盛了出去。
她刚摆好，父子俩就过来了。
石头已经自发地坐下。铁木看着桌上的饭菜，有些怔愣，却没说什么也坐了下去，道了声谢，而后自然地接过她盛的饭。
她是想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的，只是那对父子俩不那么想，互相交流了自己白天干了什么。
她想他们这样其实也挺温馨的。
然后石头就说到了她，夸了她煮的菜好吃。这话她在中午的时候已经听过了，现在也没有觉得那么不好意思了。她不露痕迹地看了铁木一眼，发现他附和了石头一句，依旧低着头认真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她和石头一起收拾了桌上的碗筷。
待把碗筷都洗好、拭净，放进橱里，她又去和了面。中午的粗粮馒头实在太干又太硬了，既然石头和他爹爹喜欢吃馒头，明天早饭还是要做馒头吧。
等厨房事情都差不多了，她忍了又忍，还是和石头说了：“我……我想沐浴。”身上有霉味还有药味，她有些受不了。
石头点点头：“哦，可是这里柴火不够了。我去找爹爹。”
片刻后，看到搬着柴火缓步而来的父子俩，她有些尴尬。
铁木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嗯，采……采云姑娘，我现在就把浴桶洗净了搬你房里去，石头现在给你烧水，你等等。”
她默默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个院子除去厨房和后院的柴房、杂间，统共也就三间屋子，一间厅房，一间正屋，一间客屋。她现在住的是主屋，采光好，现在他们父子俩都挤在了客屋里。
她想了想才又道：“铁公子，还是把浴桶搬至客屋吧。我已经好多了，不便住在主屋。哪有让你们住在客屋的理？我……”
他快速打断了她的话：“采云姑娘，这主屋、客屋都一样。我和石头随便住哪里都好。只是你身体差，还是住在主屋吧，那里采光好。况且客屋离后院近，也不大安全。”
她还打算说些什么，他却直接做好决定了：“就这样吧。你不用担心。”
她愕然，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最后，她还是住在主屋里。
她先洗了澡，再把头也洗了，然后把头发拿布包着。因为暂时没有替换的衣服，她还是只能穿着那件蓝衫。她微微叹了气。
她去厨房里取了瓢，自己用瓢和小盆舀着水往外泼。想了想，又接了水，取了些草木灰把那件白色衣裙泡了，想着明天再洗。
最后，喊石头和铁木进来搬走浴桶，她的脸还是火辣辣的。
她躺在床上，想着让铁木和石头下次去镇上帮她带东西，她辗转着身子，觉得羞愧。救命之恩尚不得报，如今借居在此，还……还要急着用人钱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回记忆呢。
天刚破晓，她就起身了。昨晚难眠，她现在精神有些差，只是她总想做些什么，好回报他们，好叫自己心里没那么不安和羞愧。
她蒸了馒头，煮了一大锅粥，想到他们父子俩的饭量还挺大，就又烙了三张鸡蛋饼。
石头洗漱好就乖乖地坐下吃饭了，她发现铁木好像皱着眉有点不高兴。
饭毕，石头抢着收拾了碗筷，蹬蹬蹬就跑进了厨房。
厅房里只剩下了她和他。
他突然站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采云姑娘，你不用做这些的。以后不用那么早起了，我会起来做早膳的。午膳和完膳我和石头也会做的。你好好休养就好。”
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有些不解：“我做的东西……很难吃？”不然他干嘛这样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他一愣，马上说道：“不是。只是你不用做这些的。你，那些都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只是，只是，你身体还虚弱，不用做。就算身体好了也不用做，这些事情我们都做惯了的。我们不是挟恩情要你做这做那的。”
她理解了他的意思，可是她也有她自己的打算：“谢谢你。不过，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铁公子，我承了你的救命之恩，如今借居在你家，总是要做些什么，不然我会内疚和不安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其实我很快乐。你不用因此而觉得有负担。”
他看向她，她毫不避让地回望着他，让他看清了她眼中的坚持。
半晌，他首先移开了视线，轻声道：“好。麻烦你了。”
她绽开了笑颜：“嗯。对了，我……铁公子，你什么时候再去镇上呢？”
他缓缓道：“我今天就去。昨天猎的山猪要卖去酒楼。你……是有什么要带的吗？”
她笑得更开心了，又微微红了脸：“铁公子，我，我有些东西要采买。不过，你能带我亲自去吗？”要买成衣应急，还有布匹，最要紧的还有……女儿家的物什。这些东西自然不好都叫他一个大男人去买，最好的就是她亲自去了。
他一愣，迟疑地看着她。
“不……不妥吗？”
“不，不是，是……是……”
见他看着她的脸，却又不敢看她的眼睛，她有些明悟：“你是在想我这样出去……太打眼？”昨天她已在水缸里照见过自己的模样，现下也有先苦恼。见他沉默，这便明白自己猜对了。她当然可以就这样跟他出门，可是人多眼杂的，她也不想太惹人注意。她可以拿姜汁涂脸，可是并不能起太大作用，如果有黛笔，如果……她想起她还可以制成易颜丹，可惜没有材料。
他想了想，又道：“我先去见见鲁大哥，问问鲁大婶和幺妹和去不去。”
她有些意外他的体贴，红着脸说了“谢谢”。
他接着道：“采云姑娘，那，把你要采买的东西列出来吧。我这就去见鲁大哥。”
她脸更红了，却知道没有办法：“三匹布棉，两匹拿穿着舒适的老棉就好，一匹要料子轻薄的。还要一匹我身上这样的粗布，还有……一些女儿家的物什。麻烦……麻烦你们了。”
他的脸也暴红，大概明白她口中所说的“女儿家的物什”是什么。原来他以为她要跟着去镇里是要买胭脂水粉、珠钗之类的，没想到是这些布匹，也是，她根本不需要那些脂粉俗物的。
他咳了一声，才又支吾道：“你不用喊我‘公子’，我不是什么公子。”
她笑了笑：“那……唤你铁大哥可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喊“郎君”“公子”都有些奇怪，他救了她的命，喊他声“大哥”也无妨。
他木木地凝视着她。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勉强应了声，就转身寻了石头，搬着山猪下了山。
……她有这么可怕吗？看着他飞快地离开，她实在不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