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晖当晚就要赶回团里,话训完了,又跟营级干部临时开了个小会,天刚刚黑下来,他就要往回走。
姜乔作为唯一的一位伤员,头上顶着一块浸血的纱布,被安排搭团长的顺风车提前回去养伤。
她的伤并不严重,只磕了小小的一个口子,这种伤如果落在普通战士身上,甚至都懒得去找军医,但姜乔这细皮嫩肉的样子,本来就不像是能在野外吃苦的人,又是外面来的,出了事不好交代,到底还是得照顾周到。
姜乔接到这个通知后若有所思,然后从善如流地应了下来。
刚找到沈亦晖的车,驾驶座就伸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小乔姐!”
是刘暮。
姜乔说:“唷,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
刘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心翼翼问:“不生我气了吧?”
姜乔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好再端着,拍了下他的帽檐,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无所谓道:“要生也不该生你的气。”
刘暮直接摘了帽子,嘿嘿一乐。
没过多久沈亦晖就过来了,他看了一眼车里的人,拉开车门坐在后座,揉了揉额角,吩咐刘暮开车。
路几乎是土路,凹凸不平,再加上天又黑,车上还有伤员,刘暮把车速控制得很好,倒不像来时那么颠了。
只是车里的气氛……
姜乔回想起夕阳黄昏后,沈亦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的那个偏头一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知道酸甜苦辣到底哪样多一点。
弄丢他不是她本意,如今暗自咬牙要再去啃这块“硬骨头”的人是她,不知道从哪里下口的也是她。
二十六岁的女人,生活其实很自闭,不知道怎么追求人,更不曾品尝过被人追求的滋味。
她问自己。
姜乔,你会不会觉得不值?
为了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放弃掉你最想拥有的东西。
车上冷气很足,吹了一会儿姜乔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刘暮赶紧去调温度。
“窗户打开,空调关了吧。”沈亦晖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刘暮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仍在闭目养神的自家团长,心道您老哪儿是不是还长了只眼睛,答了声“是”,开窗通风。
夜风吹进来,虽然温度不及车里的低,但自然风吹着到底是舒服,姜乔干脆直接趴在车窗上。
车里重新回归安静,姜乔在车窗上趴得睡意朦胧,渐渐阖上了眼睛,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谁说了一句“慢点儿”,她想,好久没做过梦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乔觉得额头有点痒,渐渐转醒,她拿指腹在纱布上点了点,隔靴搔痒,不得劲,想挠又怕疼,皱着眉头忍耐。
忍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她转头指着自己的脑袋对刘暮说:“这东西能摘了么?”
后座上靠在椅背上休息的沈亦晖睁开了眼睛。
刘暮问:“怎么了?”
“痒。”
刘暮点点头:“估计是额头的汗水蒸发,留下的盐分刺激的,能忍吗,能就先忍忍。”
姜乔说:“我要能忍还来问你么。”
刘暮噎了一下,看了看时间,自言自语说:“也差不多了。”
姜乔莫名其妙,正想扭头,就见刘暮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包,上面还有红十字标识。
他说:“走之前军医扔给我的,说是在路上给你换药用,他说十点换,现在快九点半了,也差不多。”
姜乔心头一喜,正想伸手,刘暮却把拿着包的手臂往脑后一伸,越过椅背:“团长,帮下忙呗,我正好休息一下。”
姜乔忍不住看了沈亦晖一眼,沈亦晖已经坐直了身体,目光也投向她的方向,对上他递过来的眼神,姜乔躲闪了一下,却见他已经接过医药包,淡淡地“嗯”了一声。
姜乔受宠若惊时,刘暮已经停了车:“小乔姐,你去后面换药吧。”
姜乔愣愣地下车,再愣愣地上车。
沈亦晖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