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开始难以忍受是在后半夜。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姜乔就发现仅凭深呼吸已经难以达到缓解疼痛的效果。
在阵痛来袭的时候,她开始死死地攥着床单,有时候实在受不了,嘴角会溢出一声低低的、痛苦的呻.吟。
这次没等沈亦晖去找护士,就有助产士直接过来了。
助产士一边给她检查宫口,一边说:“这才多久就痛成这个样子,整个楼道都是你的声音。”
姜乔想说哪有那么夸张,但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说话了。
沈亦晖更没有心思说废话,看着姜乔在他跟前眼睁睁地受着罪,他却无能为力,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赶紧生了了事。
但助产士仍然没有给他多少惊喜:“才开了五六指,还早。”
助产士还没出病房门,姜乔又痛苦地低呼了一声,助产士这回的语气带了些责备:“别使劲,小心宫口肿了更不好生,也别再叫了,会影响其他产妇休息。”
姜乔有气无力地调整着呼吸,艰难地挤出了三个字:“太疼了。”
“现在知道疼了?想顺就别喊疼,谁还不是这么疼过来的?”
姜乔不再徒劳地说话,只是握着沈亦晖的那只手仍然悄悄用着力,他知道,她又疼了。
“有没有什么缓解疼痛的办法?”沈亦晖问。
助产士看了沈亦晖一眼,语气缓了缓:“怕疼就剖啊,麻药一打什么疼都没有了。”
“如果剖的话,什么时候能剖?”他又问,余光里看到姜乔惊讶的表情。
“得给医生打电话,这会儿王主任还在家睡觉呢。”
“谢谢。”沈亦晖点点头,坐了下去。
助产士又在床尾站了一会儿,出去了。
“你……”姜乔偏过头看向沈亦晖,却没有力气再说第二个字。
沈亦晖两只手分别握着姜乔的两只手,能感觉到她在他掌心使着劲,他知道她只有这样才好受一些,于是箍住她任她用力。
助产士的话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迎着她质疑的目光,叹着气:“知道了,不剖,乔乔,我知道了。”
他亲吻着她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尖,内心深处渐渐开始被一股恐惧的网包裹。
怀胎十月,他和姜乔一直小心翼翼,他们比谁都清楚,肚子里那个,不仅仅是一个新生命。
虽然很难,数着日子还是过来了,之前的喜悦荡然无存,他突然醒悟,真正的考验其实是现在。
……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一个小时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姜乔嘴里不再是隐忍的低呼,早已经变成了如哮喘般痛苦的声音,似乎下一秒就会因缺氧而窒息。
大冬天里,沈亦晖额头的汗比姜乔还密。
他忍了又忍,突然起身出了病房。
双手不再被人握着,姜乔使不上劲来和疼痛抗争,整个人突然像痉挛似的在病床上手舞足蹈地胡乱挥动。
好在沈亦晖马上又折了回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助产士。
他重新握住姜乔的手,俯身靠近她,一边替她擦汗一边亲吻她的额头,低低地安抚着。
“好了,好了,我们再检查一下就去待产室了,乔乔,老婆,马上就好了……”
大概是被他的低语安抚,姜乔情绪稍稍缓了缓。
助产士也已经又检查了一遍宫口,一边摘手套一边说:“趁她现在不疼,赶紧抱过去吧,等羊水破了就可以进产房了,我现在给王主任打电话。”
沈亦晖立马把姜乔的双手放到自己胸口让她抓住常服领子,起身时已经把姜乔抱在了怀里。
病房与待产室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沈亦晖走得又快又稳,却还是觉得那段路异常的长,他害怕走不到头。
到了待产室,助产士和护士都去产房做准备了,再一次没人管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姜乔已经疼得在床上滚来滚去。
手术床就那么窄,沈亦晖怕她滚下来,只能双手死死禁锢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来回动。
他从来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怕太用力会伤到她,可是稍稍泄力甚至都有些护不住她。
他知道,她已经到极限了。
因为他听见她痛苦地挣扎:“哥……哥……可不可以不生了……我会死的……真的,我会痛死的……”
他眼前一片模糊……
这个时候再说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突然,他看到她身下的产褥垫湿了一大片,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仍旧保持着俯身护住身下人的姿势,扭头朝产房的方向喊:“医生!医生!”
声音嘶哑得像被困在喉咙里出不来一样。
他生怕没人听见他的呼喊,声嘶力竭地继续吼,不知吼了多久,也许十几秒,也许十几分钟,直到他看到待产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门外走廊顶上有盏灯,亮得能照亮整个世界一般。
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