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希阿斯学院,封闭宏阔的格斗场,四周呈阶梯延伸而上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两个****着上半身的人影对面而立,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声,汗水似断线的珍珠般从发尖滴落而下,还未触及地面,其中一个人影便冲了上去,使出全力的一击,受招的人不得不拼尽全力防守,赤手空拳的摩擦声来自于血肉之下白骨的振颤。如果说这是在训练,未免有点太过了。
“还真是……受够他们了。”盛乐坐在人群通行的阶梯上,双手支撑着下颌,满脸不耐烦的看着格斗场上汗畅淋漓的两人。“你说金发疯就算了,小亚还要跟着他一起发疯,真是不要命了。”
“一个不愿问,一个不愿说,这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盛乐猛地站起来,转身离开。这种场面她看过很多次,她并不在乎这两人拿命去拼,她在乎的是他们拼命的理由。而那个理由又是多么的幼稚可笑。尽管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提及。
在走过靠在大门上的红发男人时,盛乐偏过头说:“你们男人真是无聊。”
“喂,喂,喂,你还是我亲妹妹吗?我可什么也没做啊!”梅丹直起身望着火速离去的身影,满是无奈的扶着额头。“这两个家伙……”梅丹转过身看着两个早已精力衰竭的人还在无限制似的消耗体力,叹了口气,“算了,尽情玩吧,不然怎么会服气了。”
造成这一切不满情绪的缘由来自于那位在深山老林待了十年的公主殿下,对于彼西尼亚答应国王做公主的贴身骑士这件事,金很是不爽。虽然他明白无权干涉好友的事情,但骨子里对那名为公主的人的厌恶,不得不让他失去平常的理智,陷入一种心灵的迷狂——那种迷狂叫做狂暴。而这也正是他致命的弱点,所以彼西尼亚毫不顾忌地接下这项任务。他希望这个不涉世事的公主能够治愈好金的心病。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尝试。当然金肯定不会这么想,他现在心里有的只是愤怒的燃烧,就像那个名叫安利的小女孩用剑一次又一次的贯穿他的心脏般灼烈、彻痛。
因为是好朋友,所以金没有问为什么会答应,更没有阻止他这么做。而彼西尼亚也不会主动说为什么会答应,一切的交流都化作了那一拳一脚的招式。
总之他们一言不和就会靠力量解决问题,而非‘要不我们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这件事情’。他们不是那种人,也不属于那种人,因为他们曾今都失去过某样东西,某样用生命也换不回的东西。
其实最不满意的是梅丹,因为他总是最后的扫尾工。他们倒是打痛快了,一倒下就什么都不用管,反正每次一觉醒来都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久而久之,梅丹对待他们两个也是越发的随意,一手拖一只脚,将两个虚脱昏迷的人硬生生的给拖回去。所以每次两人醒来除了拳打脚踢的伤,还有碰撞刮伤留下的痕迹。这次也不例外。
爱丁堡位于尼塞河流的南岸,宽阔的花园无人打理,只有临近窗边的地方还透出生命的蓬勃。蔬菜和玫瑰交相辉映,看似也很和谐。
黑夜的降临平沉了白天人群的喧闹,泛黄的灯火如同天上的星星点点散布开来,而每一个光点下都有一段故事正在上演。
云雾般妖娆的白烟中一个绿色身影来回穿梭,秀长的棕色卷发被扎成两个马尾,随着主人的飘动也在薄烟中旋转、平移。快速不停地运动量再加上炭火的炙烤,少女前额发际下渗出细颗汗水。她正在准备主人的晚饭,而且那位高傲的主人此时此刻就在一旁悠闲地看着她。
“我说晴子,你的厨艺又增长了不少,是越发的熟练了。”盛乐大小姐风姿绰约的站在远离那油腻呛人的柴烟之外的地方,要不是无聊至极她才不会到厨房这种地方待着。
“小姐,你每次一有情况就把我给抓来当厨娘,能不熟练吗?”晴子在答理她那高贵的小姐同时,依然游刃有余的做着菜,娴熟自如,有条不紊。
“要不是你厨艺好,我能带上你吗?”
“那我得感谢小姐你把我带上来这里做苦力了!?”晴子故作腔调,那是在说小姐我厨艺不好下次就别带上我了,就当我啥也不会,你还是找别人吧!
“嘘!你能小声点吗?”盛乐将食指放在唇间,压低声音说道。
“一定是你的两位挚友还躺在床上。梅丹少爷又在陪玛雅夫人聊天,就只有我这无聊到发霉的小姐大人才有空来厨房这种地方找我消遣。”晴子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完全命中要点。
“别跟我提那两个人。”盛乐从身旁抽出一根木筷,在空中画着某个符号,纯色的蓝光跟随着弧线流动在轨迹中,“起。”一股清流如风中飘逸的丝绸般轻盈、流畅,流淌在烟雾之间,再绕着晴子盘旋而上,汇成一条溪流,盘旋在空中。
“小姐对于金少爷的事情总是很敏感。”晴子嘀咕自念着,但还是被盛乐听到了。
“你再说一遍!”
晴子就不甘心了,理直气壮的说,“本来就是,小姐不开心的时候就去找金少爷,开心的时候也去找他。金少爷出去约会的时候,小姐你总是会发脾气,而且……”话还没说完,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上而下席卷开来,一股清液堵住了嘴。
“你该降降温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盛乐话语瞬间变冷。
晴子只能忍气吞声的用手默默地擦去脸上的水,心里不停地抱怨。小姐你这性情变得也特快了吧!你总是这样喜怒无常,要是我哪一天一不小心死了,还有谁敢服侍你了!
“收拾好,准备晚餐。”留下一句话就飘扬而去的盛乐大小姐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而晴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点头说:“是”。
“现在也只有你们才会光顾这座破房子了!”布满残痕的长木桌上方坐着一位四十五六岁模样的妇人,身着浅色素衣,头发绾盘在脑后,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纵然素净朴实也压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不凡气质,她就是彼西尼亚的母亲,曾经的公爵夫人玛雅。
“夫人,你可不能这么说。你那是在否定你儿子的能力。小亚那么能干,这里只会变得更加的金碧辉煌,怎么会破旧呢?”盛乐将视线从一直嘀咕不停的金身上收回,乖巧可爱的眨着眼望着面前朴素而又优雅的玛雅夫人。
玛雅夫人温和的微笑,在她内心深处那名为荣耀与权利的东西早已在十年前就飞灰烟灭了。经历过那次政变后,这位美丽高贵的夫人越发的平和沉稳,她的精力也在十年前消耗完了。她现在只想和自己的儿子在这座渐渐陈旧破烂的城堡里安静地过着普通的日子。
“我倒希望他能普通一点,以后娶个好姑娘,一家人能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了。”平和的眼神里充满的是幸福的期盼,可是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他的儿子可是潘德拉贡的后裔,还是天神选中的秘灵骑士,就像她这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般注定要与血剑、荣誉相伴。
短暂的沉静,让在座的人都沉浸在了那样温柔的话语中。他们都知道玛雅夫人曾经的痛,那要有多大的坚韧才能有现在平静的心态。在某个满天繁星的夏夜,和家人吃着饭,说着未来的期望。
“可是我的小亚却不是普通人啊!那么我希望他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对吧!金。”玛雅夫人看向金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那种坚定是经过岁月的洗练沉淀出的意志。
平常话最多的人今天反而一句话也没说,玛雅夫人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猜得出发生了什么事。金明白玛雅夫人的意思,可是他跟她不一样,他还没忘记曾经留下的痛,将头偏向一边,又或者说他不敢看她的眼神。
纷杂的思绪瞬间烟消云散,哀嚎间他吐出了一直憋在胸口的怨气,这是他今晚第二次惨叫。
“暴力女,你要杀了我吗?”金被盛乐那一拳打趴在桌子上,胸前的那一掌还没好又多一处伤,“你就不能轻点。”不跟女人动手这是骑士的道德,但也没有哪个女人让他这么狼狈不堪,可是在盛乐面前他就只能怂。
“你终于舍得说话了。”盛乐一边揉着自己的手,一边不忘吐槽。
“你们又是在演哪出戏了?”梅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盛乐身边,身后跟着晴子。一看晴子依然清新净洁,就知道梅丹又去善后了,处理掉他亲妹妹留在晴子身上的水魔法。
“你快管好你的妹妹吧!不然以后嫁不出去了。”金艰难的从桌上爬了起来,一只手摸着胸口,另一只手揉着后背。
盛乐又是一拳打出去,可是这次被挡住了。金的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腕。
“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就在金得意时,一声惨叫又从他那张扭曲的嘴里嘣了出来。盛乐细长的高跟鞋跟死死的踩在金的脚上,毫不留情,一脚命中。
盛乐哼了一声,“本小姐不是吃素的。”
“你是吃水的!”金在疼痛嚎叫的同时还不忘还嘴。
大家看着这对活宝都开心的笑了。梅丹摇了摇头坐在了彼西尼亚身旁,轻轻在他耳旁说,“明天顺利!”彼西尼亚微微点头,直到此时此刻一句话没说的是彼西尼亚,他不喜欢说太多话。只想静静地陪在他们身边。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所要做的只是守护。他抬起头,望向了屋角的一间小木屋,漆黑的门里住着一位神灵,那是他的秘灵海格姆。他们一起陪伴一起守护,那是契约的诺言。
“好了,我亲爱的夫人小姐少爷们,饭菜都凉了。”晴子可不想糟蹋了精心准备的一桌饭菜。
“晴子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又温柔,厨艺还这么好,谁能娶了你真是好福气。”玛雅夫人的夸赞,让晴子本来就微红的脸庞更潮红了。
“就是就是,哪像某个人除了动不动就出手其他什么也不会……”金包着满嘴的饭菜还嘟噜着,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吃饭了,今天的体力消耗损失可大了,他必须得吃回来才行。
盛乐一瞪眼,金只能将要说的话连同嘴里的饭菜一起吞下去。
“傻孩子,爱情这东西可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东西了。每个人都会遇上,不论对方是谁,富裕也罢贫困也罢,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会,你都会为之倾心的。”
“听到没,什么都不会也会有人为我倾心。”盛乐说话的同时夹了一块夫人喜欢吃的菜在碗里,然后往彼西尼亚碗里夹了一大块肉,“小亚多吃点,明天才有精力赶路了。”
“谢谢!”彼西尼亚点头道。
金斜着眼睛看着彼西尼亚碗里的牛肉,嘴里吃着牛肉。可恶,这个暴力女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我喜欢吃红烧牛肉,那么大一块啊!我的肉……
大家都能看出金那小孩子般的心思,因为表情都写在了脸上。瞬间桌上爆发出嘲笑声,晴子的笑声最为清脆、洪亮。
“你们……”金无言以对,尴尬的只能在一遍低估,“笑吧,笑死你们……”
这个夜晚很普通,普通到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和谐。所以故事在今夜并没有结束,还在缓慢的讲述,就像小溪流不停地奔泻,无论白天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