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在存车处拦住大嘴婆,将我考虑了一晚上的计划详细地向她叙述了一番。说完,我着急地催问她行不行。一开始,大嘴婆瞪大了眼睛忍着笑容,使劲捂住嘴巴,因为我一再强调不能笑,这是很严肃的事情,等我说完了问她的时候,她就捂住肚子笑弯了腰,边笑边哎哟,最后直接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说好了不许笑,不许笑,你还笑。”我瞪眼,我生气地呵斥,“死大嘴婆,很好笑吗?”
她挣扎着站起来,由于笑的得过于厉害,不得不搀着我才能起身。她站起来,抿了抿嘴,咳嗽一下,准备跟我说说她的看法,一看到我那恼羞成怒的大红脸,立时又忍不住地蹲了下去。我气得不想再理她,甩手往外走。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不笑了。”大嘴婆赶紧抓住我讨饶。
“死相,笑死你活该。”我转回身,怒目而视。
“好好,我死相,我活该。”大嘴婆忍着笑,然后扶住我,疑惑地问:“你真打算这么干?”
“不这么干还有什么办法?死马权当活马医好了,反正也没有退路了。”我再次催她问:“你到是说说呀,你看能行吗?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其余的事就都靠你了。”
“行到是行,只是我不敢保证效果会不会好,”她歪着头想了想,担心地问:“不会弄巧成拙吧?”
“管他呢,”我狠心道:“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决定了?”
“决定了,势在必行。”
“那好,”她答应道:“你只管做好你的,剩下的事我办,不敢说弄个万事具备,也保证十之八九。”
“那太好了,”我兴奋地跳起来说:“早就知道你有本事,果不出所料。”
她又忍不住笑了笑,想是想到了到时的场面还有点不敢相信,然后好奇地问:“这真是你想出来的。”
“那当然,”我有点骄傲,为了我这个小聪明,说:“除了我,谁还能这么聪明呢,你说?”
“哼,先别得意地太早。“
“那是,那是,好戏还在后头呢。”
我调皮地在她下巴上摸了一把,十足流氓。她生气地打开我的手,又止不住地乐起来,说:“也是,这样的馊主意也只有你这么厚的脸皮才敢想敢做。”不过她还是很佩服的,也有些欣慰,搂着我的肩膀和我往外走,一边说:“好小子,真有你的。”
这么着,整个上午,大嘴婆开始调动了她的聪明智慧和好人缘,马不停蹄地为我的计划操劳起来。她的认真劲可真让我感动,好像这里面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自己一样。我看到,她每到一个地方说上一通,那里的娘们儿就像她听到我的计划那样吃惊地瞪着眼看她,然后弯下身去捂住肚子笑半天。笑完就四处打量,看到我,使劲儿地冲我眨眼,有的人还朝我扬起手,伸大拇指,表示绝对支持、支持到底的决心。我则远远地认真地回敬一个弯腰礼,以示感谢。
最难过最辛苦的应该还是大嘴婆,一上午肯定替我磨破了嘴皮子,虽然她的好人缘绝对没有问题,但也少不了东奔西走,四处客串,嘱咐大家细节,同时还要嘱咐她们不要泄露了机密。唉,真难为她了。
吃午饭的时间到了,人们陆续走向食堂,走过我身边的人一个劲儿冲我微笑,眨眼,扬手,伸大拇指。我脸红红地冲她们笑着,硬撑着不让自己打退堂鼓,我开始有些担心,但,箭已上弦,怎能不发?
时候差不多了,我从包里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束包扎妥当的鲜玫瑰花拿出来,凑到鼻尖使劲闻了闻,想着冷芝身上的气息,感觉勇气慢慢地提了上来,卯足了劲,直冲食堂走去。我记得当时穿过过道的时候,我的心还“砰砰”狂跳不止,腿哆嗦的厉害,简直要当场爬下似的,出门时我好像还说了一句什么脏话以鼓舞士气,等我一踏进食堂大门,立时感觉心也平稳了,气儿也顺了,胆量腾地蹿了起来,那脸皮无形中增加了好几寸厚。
我大步流星,马不停蹄,追星赶月,径直走向远处的冷芝,鲜艳的玫瑰花火红耀眼,举在胸前。纷乱的大厅里刹时静了下来,数不清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我则目不斜视地盯着冷芝,神态安然,步子矫健。冷芝开始没有注意,直到身边一个人用胳膊肘碰她,并朝我的方向示意后才看见举着鲜花的我,脸立时红的不像话,宛如我手里的玫瑰花儿,她明白了,紧张地不知所措,慌手慌脚地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竟然还举着她那只破勺子。我看着她,着急地想,站起来呀,她却始终呆呆地坐着不动,我再想,抬头看我呀,她却低下了头。我这个着急呀就甭提了,想着再在心里提醒她时,却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我欠身,伸手,将玫瑰花举到她面前,然后弯腰施礼,大声道:“我错了,请原谅。”
“啊!噢!喔!”
瞬间,大厅里沸腾起来,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不绝于耳的鼓掌。冷芝的脖子都红了,使劲儿低着头。她边上那位好心地碰她,以示提醒,她就是不站起来接花。我只好继续进行第二套方案,挥手示意大家静一静,大家早已打过招呼,所以立刻静了下来。我开始大声做自我批评的讲演。我的讲演语气诚恳,态度谦逊,措辞得当,出口成章,其实是我早已准备好了的。
“诸位,诸位:鄙人才疏学浅,面貌丑陋,不学无术却又傲慢自大不知廉耻,简直癞蛤蟆一个,行同狗屁,而冷芝女士冰雪聪颖,貌若天仙,温柔贤惠又加之慈悲为怀虽鄙人浅陋而不弃,曾用她博大的胸怀,无上的勇气激励并接纳了我,在此我深表感激。但是,鄙人实在混账之极,愚蠢之极、下贱之极、无耻之极、无药可救之极、不见棺材不落泪之极,不仅不知珍惜,竟然还狗胆包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残忍地无情地卑贱地伤害冷芝女士柔软的心脏。简直罪大恶极、糜烂腐朽、毒入五脏,病入膏肓,简直已不是个东西。唐突佳人,士可忍孰不可忍,但是,鄙人总算幡然醒悟,虽百死不足谢罪、万死难辞其咎,明知道冷芝女士不会原谅,仍然厚脸相求,但求心灵之安慰,灵魂之平静。恳请大家不吝怜悯,伸出您尊贵慈爱的双手,为鄙人一助声威、以资鼓励、以壮胆气,定当感激不尽,恩德永远铭记在心。谢谢,谢谢,万分感谢,万分涕零。”
我说完了,掌声如雷鸣般响起,如波涛般汹涌不断,一阵高过一阵,一片紧似一片。我确实有点感激涕零了。有无数声音夹杂在掌声里零乱地喊:“对不起、请原谅、对不起、请原谅。”
这些零乱的叫声终于如江河汇如海洋,形成一股,此起彼伏,几若冲天。这当然是大嘴婆事先替我安排妥当的。我深深地鞠躬,冲四下里不住地鞠躬,好比小鸡啄小米地鞠躬,叠声感谢,然后,回过头冲着冷芝深深地鞠躬。此时,群情激荡,万众一心。
“对不起,请原谅。”
我鞠完躬,走到冷芝身边坐下,凑在她耳朵上小声地温柔地甜言蜜语地令人鸡皮疙瘩飞溅地说:“对不起,亲爱的,原谅我,好吗?”
然后我不容分说地将火红的玫瑰花束塞到她怀里,同时小心翼翼地用胳膊蹭了蹭她。玫瑰花在她怀里差点要滚落地上,她一把抓住,同时红若朝霞的脸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好一朵美丽的玫瑰!我看得有些痴,呆呆地盯着她的脸,忘了下面应该做什么。幸好有人提醒了我:“亲一个,快亲一个呀!”
我回过神来,老实不客气地搂过她,死劲亲了一下。冷芝娇嗔地推开我,羞得不成样子。人们纷纷围了过来,按照约定的步骤,将我们两个推在一起,一部分人开始将冷芝推到我怀里,大声说:“咬他,咬他,让他试试痛,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
冷芝红着脸不动。众人兴奋得按耐不住,场面稍微有点失控。有好事者干脆将我的头摁在冷芝的脸前,将我的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大声说:“咬他耳朵,使劲咬,咬掉了算!”
我有点担心事情闹过了火,反而更让冷芝反感,正想说算了。不料,耳朵传来一阵巨痛,痛得我眼冒金星,忍不住流出两行英雄泪,当然,也因为些许感动的关系,毕竟,冷芝咬了我,说明她终于肯原谅我。可是这小妞子还真敢使劲,可见她真是被我气的不行。好在云开雾散,破镜重圆,我也就不跟她计较这么多了。
冷芝松开嘴,立刻后悔,心疼地替我将眼泪抹去,也不再估计什么害羞不害羞了,就在众人的瞩目下,搂过我柔声地问了句:“痛吗?”然后,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万分意外的是,我摇头后,她竟然附过来,迅速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这可真让我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