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勾起了一个微笑，“母亲大人教训的是，先前是芷幽病糊涂了，如今身体已无大碍，特来向母亲大人请罪......”说罢，我为表诚意再次向欧阳氏福了福身子，虽然我很不情愿，不情愿叫她母亲也不情愿向她低头，只是人在屋檐下啊，只是庶子是不能称呼自己的生母为母亲的，只能随嫡子称呼嫡子的生母为母亲......
欧阳氏扶了扶鬓角，自顾自地笑了笑，伸出手去，却不是扶朝她福身的我，而是把一直跪着的甘草扶了起来，她想让我知道，我这个庶出的女儿，连个奴婢都不如，她就是故意想让我难堪的，甘草起身后得意地一个劲地拍欧阳氏的马屁，哄得欧阳氏喜笑颜开。
“母亲大人！芷幽还朝您福身呢！”本来我不甚在意，比起之前的折辱，欧阳氏这次算是给了我面子了，我也不会难受，去正中欧阳氏的下怀，到是大哥沉不住气了，对着欧阳氏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大。
“瀚儿！你的规矩呢？就是这么对你母亲说话的么？”果然，欧阳氏不悦地竖起了眉，而一直未让起身的两个粗使丫鬟都被吓得颤抖了起来，关于欧阳氏的手段，我也有所耳闻，当真是不负欧阳家毒蛊大家之风，对于犯错的丫头们，欧阳氏会毫不犹豫地用毒用蛊折磨她们，虽然北冥医庄的人都通医术，但是欧阳家的毒蛊也绝不是浪得虚名的，除了父亲大人和欧阳氏本身，医庄甚少有人知道解毒之法，但是有如此高深医术之人，必是身负重职，又怎么会在意几个丫头们的死活，就算他们真的是医者仁心，日熙阁是医庄女主人的庭院，日熙阁的责罚个丫头，他们也不好插手，所以那些惹过欧阳氏不悦的丫鬟们基本上都被欧阳氏以极其残忍的毒药折磨死了，剩下的丫鬟自是惶恐不已，生怕触了欧阳氏的霉头......
大哥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目光锁到了我身上，我一惊，赶紧低下头去，只听见大哥不大好的语气：“儿子并无冒犯母亲之意，只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幺女还福着身子，儿子实在是不忍芷幽受此委屈后还被母亲挤兑......”
“放肆！！瀚儿，在你眼中母亲就是和后辈斤斤计较的不堪之人么？”欧阳氏杏目一瞪，琥珀色的眸子流转着残忍的光芒。
“儿子不敢，只是......”大哥微微抬了下头，紫色的眸子里闪着微光，“芷幽是儿子的亲妹妹，儿子必当竭尽全力护她安乐......”
我心下一暖，在这拜高踩低的医庄，也就只有大哥完全不会瞧不起我这庶出的身份了......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叫做乍暖还寒，我还没有来得及多感受一下大哥的温暖，欧阳氏的下一句话便又将我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灵防卫墙土崩瓦解：‘亲妹妹？瀚儿，绮竹苑的那位病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了？妤儿才是你一母同胞的唯一亲妹妹，绮竹苑的芷幽不过是妾室所出，怎么可能是你的亲妹妹......’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缩了缩，我本不是敏感多思之人，只是这一个月的经历让我不得不敏感起来，而后又不得不让软弱的心脏变得刻意迟钝，好不容易我做好了伪装，在心里筑了道密不透风的心墙，封存起我不甚敏感的心，让我自己都产生“我是北冥医庄堂堂正正的三小姐”的错觉，然而欧阳氏的话彻底地扯破了我的伪装面具......
我想逃，逃回我的绮竹苑，尽管庭院简朴冷清，却是真正属于我的小家。
许是察觉到了我青白的脸色，大哥紧了紧抓着我的手，感觉到手上的力度和温暖，我定了定心神，还是再等等吧，父亲让我来探望欧阳氏，如果不欢而散，难免又要惹人口舌，况且大哥还在这里呢，欧阳氏也不会把我怎样......
“母亲大人，芷幽是父亲的血脉，自然是儿子的亲妹妹，儿子对待芷幽同芷妤都是一样的，绝不会有一丁点的狭隘之见......”大哥说得那般坚定，他待我和待二姐是一样的，那也就是说大哥只是把我当成亲妹妹一般怜爱，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哼~”欧阳氏发出不屑的鼻音，语气十分变得尖酸，“瀚儿，你可真是翅膀硬了，敢指桑骂槐地说你母亲狭隘，究竟是你母亲我狭隘，还是你自己心里有鬼？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拉着北冥芷幽的手，亲兄妹尚要顾及男女大防，何况这非亲的呢......？”
听完欧阳氏说的话，我只觉得手上传来的温度变得如此烫手，趁着大哥听欧阳氏说话时，一瞬间的愣神，我迅速地把手抽了出来，大哥不再反驳欧阳氏，只是低下头来注视着我。
我被大哥受伤的眼神弄得更加不舒服，也没兴趣再听他们母子俩的唇枪舌战，反正他们才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又怎么会真正记仇生气呢......
欧阳氏一直没叫我起身，我也省得再朝她福身了，直接用向她请安的福身跟她道别，“母亲大人、大哥，请恕芷幽先行告退......”
“怎么？北冥三小姐，就这么不喜欢我的日熙阁么？”欧阳氏虽是跟我说话，却完全不看我，目光仍停留在神情有些恍惚的大哥身上。
“请母亲大人明鉴，并非如您所说，芷幽只是要先去处理下伤口......”哼，鬼才喜欢你那日熙阁，我虽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不着痕迹的......
欧阳氏看了我一眼，便又不想再理会我，反倒是大哥又站不住了，直接拉起我就往外走去，我一愣，虽然大哥这样不和礼数，可是能早点离开就好了，我才不会说放手什么之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