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找点事情来做吧,一直这么闲着等简烨,时间很难熬啊。
我唤来青儿,找她要针线。她眨巴眨巴验,惊奇地问我:“姑娘想做女红?”
我点点头:“怎么,我长得不像能做女红的人?”
“不不不,”她笑着转过身去,“只是觉得应小姐真不像是个习武的姑娘。”说完她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像是习武的姑娘?我本来就不算是好吗?!我不过是学了些关于剑术的理论知识,会些花拳绣腿,可以在技术上小小的得意一下罢了,要较起真来比比实战,我就只好说,朋友再见。
更何况,你见过连要杀自己的人都不敢杀的习武的姑娘吗?
枕巾大小的白绸,五颜六色的细线,还真不知道从哪儿下手。青儿看我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些东西傻笑,就熟练地伸手挑出一根红线,轻巧的穿过针孔,递到我手上。
“先试试绣字吧,”青儿鼓励我,“就先绣姑娘写的最好的字吧。”
我写的最好的字?我想那大概是“陵言是猪”。
小时候拿拿毛笔趁他午眠写在他脸上,拿树枝写在他家后院的地上,写在他的书上,写在他衣裳上,写在他桌上,墙上,柜子上,床头上。他的全世界,满满的都是这四个字:“陵言是猪”。所以在我还会把自己名字写错时,我已经可以把这四个字写成漂亮的草体。而陵爷每次看到这四个字都立刻乐得合不拢嘴,哈哈大笑的样子让我不禁怀疑这是否真的是陵言的亲爹。
那就从这四个字开始吧。
手有些抖,有些小小的兴奋。我这么大了,头一次作女红,请不要觉得我这样很丢人,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件丢人的事。
绸子其实很薄,针头轻轻地穿了过去,又绕了回来,在绸子上留下了一条红色的痕迹。按照入门书上的说法,又把这条线细细的包起来,显出了笔划的形式,还是我熟悉的草体版。我还是挺厉害的嘛。
毕竟是第一次做,那个“陵”字完工之后,我还是要很不好意思的承认下,走形了。虽然很大很丑很不能直视,但是可以练习嘛对吧。我绣它一整面儿,我就不信我练不好。
手指很生硬,弹得来琵琶捏不住针,穿针引线,真的很难。凉秋里,我的一颗汗珠落到绸上。手是抖的,小心地,一下下,细细的完成。“言”字要容易做一点,但完成后,我的手依然不可思议的酸痛。
一鼓作气。我拿起针想要一口气完成。但我刚把针穿过绸子,我的手伸到绸子下边去摸针,我的无名指从针尖上划过。我说十指连心,冰凉的刺痛你别说我矫情,这真是疼。
“啊!”我抬起手,看正在渗出的红色染了我的指尖。
“怎么了?”青儿急急地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我正皱着眉头盯着指尖,“怎么这样不小心?姑娘等下,我拿纱巾给你包一下。”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第一次练剑的时候也给大拇指挂了彩,这些细细的金属,总是容易误伤。
“怎么大老远就听到大哭小叫的,怎么了这是?”简烨回来了,循着声音找到书房来。
“姑娘做女红不小心伤了手。”青儿给我包好了,起身行了个礼。
简烨走到绣桌边上,低头瞧了一眼:“没事做这个干什么?”是嗔怪的语气。他皱着眉头,应该是看到了绸面上两个其丑无比,但辨识度应该还是很高的两个字。我还没有绣完,刚刚好只绣了“陵言”两个字,“是猪”还没来得及。
“不过是针扎了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走过去若无其事的把东西收拾好了。把绸子从架子上取下来,叠好交给青儿。青儿点点头上楼去放好。
“看来应小姐今天心情很好啊,那可否赏个脸同我出去走走?”简烨突然笑了,那种让我很紧张的感觉。
其实我是拒绝的。
“好啊。“但是此刻我的脾气上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怕他。这不是我的风格啊。
“就喜欢应小姐的直爽。”他的温柔的语调也很奇怪,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中秋时节,赏月为佳。我就安排晚宴吧,请应小姐务必赏脸。”他一直在笑,就像是想要向我表达什么,但是原谅我我真的没有看出来。
他出去了,但我还站在这里。
原来今天是中秋节啊。
“诶!简烨!”我叫他。
“恩?”他又转回来,望着我。
“月饼有的吧?”
然后他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早点来用晚宴你就知道了。”
“哦好。”他居然给我翻白眼!这我表示不服。我站在亭楼门口,看他一步一步回宅子去了。那个永远歌舞升平的,热闹无比的宅子。
斜阳穿过落了叶的银杏树,洒到院子里来了,满地金黄。
一只雪白的各自落了下来。起先我没有看到它,它和天上的游云是一个色的。直到它几乎都要落到我的手上,我才注意到这有只鸽子。它拍着翅膀,落在我的手指上,小黑豆一样的眼睛,通灵般的转动。脚上有个脚环,环上套着只铁皮,烙着个漂亮的隶形字:“陵”。我解下脚环,看到了铁皮套子里的细绸子。这就是陵家的信鸽吧。我拿小手指甲抠出那只绸条,那信鸽便飞到树杈上去了。
“应小姐!”青儿在屋里唤我。
“哎,我在院子里呢。”我赶紧把绸条塞到腰带下的荷包里。
“我给备好了热水,小姐快梳洗下,去用晚宴吧。”
我把衣带首饰一一收拾好,随青儿就往花园里去了。落日的余晖还未从那个雪山顶上落下去,光照着山顶,积雪闪闪亮,像个金山。
简烨已经在角亭里坐着了,看到我从湖边绕过来。
“今儿天不错。”我迈进亭子里,觉得不说点儿什么好像尴尬症要犯了。
“菜也不错。”他拿起筷子点点碗,示意我可以开始吃饭了。我吃饭一向不含糊的,尤其是看到桌上的菜了之后。两个人,十二道菜。不过每道菜的分量都不大,明显是以口味为主的。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亭子里点上了灯。橙黄色的光显得很暖,随着一阵一阵的微风明明暗暗。
“应小姐这么好胃口,还能保持这么好身形,怎么做到的?”
我埋头扒饭,这个讨厌的人还可以变着法儿骂我能吃哈。
“应小姐怎么的不回我话啊?”简烨大概觉得好笑,语气是调侃的。
“食不言寝不语,你立的规矩。”
简烨终于还是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