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言!”脆脆的童音带着焦躁。
“干嘛啦?”走在前面的小男孩停下来,转过身带着一脸的无可奈何。回过头却看见面部表情只能用狰狞来形容的小姑娘。
“爹爹给的鎏金攒珠被我甩到山崖下面去了啦!”小姑娘噘着嘴望着山崖下的山楂树梢,那个矮矮的小树叉上挂着串红线穿的金珠子。
“你怎么回事啊?”小男孩慢慢悠悠的走过来,“怎么会扔到那里去了?”
“扔石头啊,”小姑娘理直气壮,“山崖下面有狐狸。”
“哼,”小男孩脱下外衣递给小女孩,“反正还不是我去拿,说什么有狐狸,那有狼我还不得去吗?”
“那你小心一点。”小姑娘话音未落,悬在山崖上的手一下子滑下去了,不见了。
“诶陵言!!”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惊恐的往下面望。不过什么都没看到了,山楂树上的小手串也不见了。
“陵言不会摔死了吧…”小姑娘喃喃道,声音有些发颤。
“陵言!!”放开嗓音带着哭腔,“你摔死了吗?!”
没有听到回答。小姑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惊起山林中一群飞鸟。
“你在哭什么,哎呦过来拉我一把。”陵言灰头土脸的从山崖下边爬上来,“咳咳,呛死哥哥了,好多尘土。”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摔死了。”小姑娘拉他上来,帮他拍着衣服上的灰。
“哈哈哈我怎么能死,”小男孩穿好外衣做了个鬼脸,“我死了就没人娶你了。”
小姑娘一巴掌拍在小男孩身上:“什么啊?!”
“你看你!这么粗鲁!我帮你捡你的珠子差点摔死你还打我!怎么嫁的出去嘛!”
“你别跑啊,回来!!”小姑娘撒开腿就追,可是怎么追的上呢?
一下子摔在地上,“扑通”一声,华丽丽的狗啃泥。
“哇…”开口就哭,吓得小男孩转身就往回跑。
“呀,出血了,”小男孩一把拉起小姑娘背到背上,“快,我们回去上药,你这要是留疤了,我爹得打死我。”飞快的跑开了。
山林里一阵清风吹过,一只白狐从石缝里一闪而过。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青儿正跪在我床前哭,那一个瞬间,我怀疑了一下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眨眨眼睛:“青儿你干嘛呢?”
青儿抬头望了我一眼,那满面泪痕,那个表情,像是自责?
“青儿没法和二公子交代了。”
“啊?”我瞌睡没醒透,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二公子嘱咐了,千万要保护姑娘周全,不得伤着一丝一毫,可姑娘…”青儿没说完我就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哎就这个啊,陵言也真是的,他当你是什么啊,护卫吗?你不过是个侍女,何必这么大心理压力,”我安慰青儿,“没关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
“好了!什么可是,没有可是。”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大清早的,吓什么人啊。我伸伸手,示意青儿过来给我更衣。
青儿擦擦脸,默默起身给我打水洗漱了。
简烨屋子宽敞,但是没有什么能给我取乐的。我吃过饭,百般无聊。不过根据我观察,这阵子这大宅子倒是清净,兴许可以趁简烨不在出去溜达一下。我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准备散个步。
门口赫然两个白衣人,高大的身形掩了半扇门。
“应小姐何事?”一个白衣人冷冷的开口,蒙面遮了直挺的鼻梁及其一下的大半张脸,可是他的眉眼真的很有型,让我出神的盯了好一阵子。
“应小姐?你有何事?”
“哦,”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我…我散个步…”
“对不起,简爷吩咐不许应小姐出门…”
“我不出门,我就在这宅子里走走。”我打断他,有些不耐烦。
“也不行。”
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莞尔,怎么了?”简烨从廊道那头走过来,两个白衣人马上让开了路。
“他们不放我出去,”我指指两个白衣人,“他们说你不准我出去。”
“恩?”简烨笑笑,“有这等事?”
两个白衣人的表情是懵逼的。
“我可不记得我说过这种话。”简烨盯着两个白衣人,笑得很古怪。
“啊,是在下记错了。简爷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变脸倒是变得挺快的哈,当本姑娘傻吗,有本事你自己别笑啊。
宅子这会儿子冷冷清清,偶尔有端着水盆的侍女家仆匆匆而过,低着头招呼简爷。
“哟,简爷今天闲啊。”我打趣他。
“你何必…”他一时竟语塞了,“怎么如此见外,简爷可是你称的?”
“那莞尔可又是你叫的?”我可还记得他刚刚趁乱中喊的那句。
“你…”
“恩?”
“当我不曾说过,不许再叫简爷了。”
骑马一路向东,渐渐就远离了南桥。深秋时节,落叶纷飞,翩然若彩蝶。衣襟被风带起,暖阳穿过树叉在身上留下温度。好像很安静,只有达达的马蹄和马儿的喘息声。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握住缰绳的手使不上力气,因为久久没有活动身子有些僵硬,因为身后没有陵言。
“应小姐,”简烨从后面赶上我,“前面有个客栈,我们歇一下?”
我看到山路那头出现了袅袅炊烟,柴火味儿浓烈起来,柴犬的吠声隐隐约约。这个小山庄人很少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显得有些孤独落寞。
几家简单的铺子,一家小酒楼,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客人。我们在堂子中间找了张桌子坐下,店小二就乐呵呵地跑过来,“二位吃点什么?”简烨端过他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报了一大堆菜名“糖醋排骨,京酱肉丝,糖炒莲白,粉丝鹅掌,小南瓜饼…”
我终于还是没忍住打断了他,“点那么多做什么?这还没到午时呢。”
“今天我们到东市,要很晚才能到,这会儿子不吃,道上你可别叫饿。”
“不是说今天没事吗?怎的又要到东市去?”我心想那么远的地方,要走到晚上去了,要不我还是吃了饭就打道回府吧。回去听个曲儿绣个花儿,也比一路在马上颠簸强。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挥挥手示意小二可以走了,“只不过去会会老友,明儿他六十大寿,且当去玩玩儿罢了。”
“不是吧?”我觉得奇怪,“咱们就这么去,那么晚了得住一宿吧?咱们什么也没有带呢…而且,你给人家祝寿,也不准备些贺礼吗…”
“应小姐,”他很好笑的样子盯着我说,“跟我出门,这些都用不着你操心。”
好吧,算我多嘴,又被嘲笑了,翻个大大的白眼,我低头抿杯子里的细叶茶。
东市在南桥东边,是个挺大的地方,反正比青镇和南桥都要大。未至夜深,我们就到了,这秋夜里的温度啊,透心凉。东市长街上华灯闪烁,人群熙熙攘攘,繁华程度不低于南桥。歌楼戏院,客栈茶坊,珍肴佳酿,红巾翠袖。
跑堂的把马儿牵走,我跟着简烨朝楼上走去。这客栈装饰的很别致,小二都穿的很讲究,一看消费水平就不低。二楼上有个巨大的戏台,我这才清楚这客栈究竟有多大。戏子在舞台上咿咿呀呀,兴许是夜将深了,曲子也轻了,隐隐约约让人想起那句“侧畔轻呢”
看我盯着戏台上的伶人看,简烨问我:“喜欢听曲啊?”我摇摇头,“并没有,只是小时不曾见过此类,觉得有些稀奇。”
他轻笑一声,自顾自的向楼上走,小二殷勤的在我侧边伸着手,“姑娘这边请。”也倒是了,在马背上吹了一天冷风,只有温暖的被窝才是我的归宿。
洗漱罢了,换好送来的衣物,我眯着眼睛钻进被窝。刚刚卧定,扇门又响。哒哒哒,不急不慢三声响。老娘眼睛都不乐意睁开了,含糊的嘟囔一声:“谁啊。”
然后我听到了简烨的声音:“应小姐方便吗,开门让简烨说两句话。”
“不方便。”我要睡觉,说什么都不如睡觉。
然而我听到了扇门被推开的声音。我吓得心底一凉,什么情况。
幸而脚步声就停在了屏风后面,“应小姐不方便也无妨,听我说便是了,”唉,这简烨真是…“这东市上人来人往也不算太平,夜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应小姐只管叫我,”真是太唠叨了。我总算想出来了个形容词,“不要再一个人逞能了。”罢了,顿了一顿,“应小姐听明白了?”
唉。
“我剑都没带逞什么能啊。”我也是无奈的。
“那好,早些歇息吧。”脚步声又移出去了,扇门“吧嗒”一声,锁上了。锁上了?!我心里奇怪了一下,但是瞌睡真的太恼人了,头脑思路已经不清晰了。我且当他是手滑吧。
寂静里隐约有缥缈的歌声,哀怨又细腻的调子,由远及近,隐隐的似大声了些,我坠进梦里,耳畔又声声唱词,悠婉又清晰:
“我思君处君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