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
叶嘉哈欠连天地回到公寓,发现何一阳等在门口,正搓着手取暖。
“这么冷的天你跑来干嘛?”叶嘉赶紧把他让进屋,打开风热器。
“给你带早饭啊。我以为你在的,没想到你昨晚睡医院了。”何一阳从包里取出一大堆琳琅满目的港粤花式早点。
叶嘉一边走进卧室一边说:“困得没有胃口吃饭。我先睡一觉,东西放桌上吧。”
她把自己像沙袋一样往床上一扔,就没了声响。
何一阳替她拉上窗帘,盖上被子,轻手轻脚地在她身旁躺下,小声道:“我这么陪你躺一会儿,不介意吧?”转头一看,叶嘉早就睡着了,不知道梦游到了哪里。
何一阳自言自语:“怎么说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吻一下,应该没关系吧?”他俯下头,看了看叶嘉的脸,最终决定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印下一吻。
因为他最喜欢她的眼睛,那是她脸上最富有活力和神采的地方。如果吻嘴唇的话,也许更加令人神魂颠倒,可是多少与****有关,他觉得不适合今天这样纯洁无暇的时刻。
睡了两个小时,叶嘉睁眼醒来,觉得神清气爽。倒是身边躺着的何一阳,让她小小吃了一惊:“你还没有走?!竟然睡在我床上?!”她手脚并用,把何一阳赶下了床。
“喂,怎么变成你的床了?再说,我不是等着跟你一起吃早饭吗?我买了那么多,自己不能吃一份吗?”
叶嘉把早点送进微波炉,又倒了一杯热茶。
何一阳伸手去接,她却举起茶杯自己喝了一口。他只得再倒一杯:“早知道我就再配一把钥匙,刚才我在门口冻得要命,你要是晚一刻钟来,我就成冰棍了。”
“叮”微波炉加热结束,叶嘉把早点拿出来,一边笑道:“你不是要当一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吗?现在后悔啦?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何一阳点着她道:“哎,从那天在你家门口找到你,一直到现在,你这还是头一回笑。你看,还是我厉害吧?”
满满一桌子精致悦目的点心,叶嘉却没有胃口:“也不知道我爸怎么样了?房子被查封了,他住什么地方去呢?”
“你爸不会只有这一套房产吧?”
“当然有,我都去过。也都被查封了。”
“也许还有你不知道的呢?”何一阳话中有话。
“他为什么要瞒着我?”叶嘉不解。
“比如……用来金屋藏娇什么的?”他一边说一边缩起脖子,生怕叶嘉揍他。
叶嘉听到这话,起先是一瞪眼,继而想一想,反倒希望如此,那他就不怕风吹日晒雨淋了。她叹一口气:“那就好。”
何一阳得意洋洋:“还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叶嘉意味深长地盯了他一眼,果然骨子里还是一个花花公子。
他反应过来,急道:“我不一样的啊!我不干金屋藏娇的事情。”
她咬着筷子笑道:“是吗?那你说说,你让我住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
“这完全不同!我还没有结婚,再说我没必要藏,只要你肯,我立即就向所有人宣布我们俩的关系。”
她轻声一笑:“不需要所有人,你爸那一关,你就过不了。以我现在的身份和家世背景,根本无法与你何大公子匹配。就算我肯,也就只能一辈子被藏在这里而已。”
何一阳霍地站起,从桌子那头飞快地走过来,拿起她的双手握在手心。与叶嘉的戏谑不同,他的眼里十足认真。
他一字一句地说:“叶嘉,我再说一遍,只要你肯,我立即就向所有人宣布我们俩的关系。我一定会娶你,谁都拦不住。”
叶嘉垂下眼睛,无力与他对视。他眼里的真诚叫她震惊,也叫她害怕,她几乎要陷进去了。
何一阳看着她躲闪的眼神,不忍叫她为难,也知道逼迫无法换来任何感情。他说:“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答应。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试着认真看看我,或许你会发现,我不那么令人讨厌,说不定也有一些可爱的地方。如果你觉得跟我一起相处不那么糟糕,那我就很开心了。”
她笑了:“谁说你讨厌了,谁说跟你相处很糟糕了?只要我下次张开眼,没有看见你躺在我身边,那我觉得跟你在一起还是挺快乐的。”
何一阳也笑了:“你开这个玩笑,我就当你是婉转地答应了给我一个机会。”
“喂!我答应过吗?!”
“不拒绝就是默认。”
城西大杂院。
大门口架了一把木梯子,安大荃刚刚修好路灯从上面爬下来。
安小芸正斜靠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她脸上的乌青褪去大半,浮肿完全消除,基本上恢复了原先姣好的容貌。只是下床走动仍然不便,多数时候都在床上躺着。而她也懒得下床,不仅如此,她还懒得吃饭,懒得看书,懒得听音乐,懒得说话,懒得笑,除了发呆什么都懒得做。她完全变了一个人,眼里的世界消失了所有五光十色,只剩下灰白。
安大荃一边拍着手上的灰土一边进屋,问道:“晚上想吃什么?哥给你做。”
她没动也没应声。
“小芸?”他走过去。
“嗯?”她茫然回过头来,眼神空洞无光。对于外界的声音和影像,她的感觉好像迟钝了不少,从耳朵或者眼睛传递到大脑的距离突然变得像京广铁路一样长。
“我买了鲈鱼,你想清蒸还是红烧?”
“随便。”她又回过头去望着窗外,这些事情根本引不起她的兴趣。
安大荃只好转身向厨房走去,只听背后传来安小芸的声音:“哥,今天章觅怎么还不来啊?”
“他……”安大荃猛然站住,顿了顿,说道,“可能比较忙吧。”
见她没有说话,他松一口气。
只听她又叫道:“哥。”安大荃的心又提了起来。
但她只是问了一句:“路灯修好了?”
她正看着大门口那盏灯,坏了那么多年,安大荃为什么现在修它?
“是啊,万一有人看不清楚摔跤就不好了。”他回答道。
“哦”安小芸含糊不清地应和一声。是这样的吗?这院子进出的都是十多年的老住户,闭着眼睛也能走,从来都没有人摔过。
“你是怕摔跤的人是叶嘉,对吧?”她脸上仍是淡漠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嗯”安大荃潦草地承认,随即蹲下来削土豆。除了鲈鱼,再做个油炸土豆饼,虽然简单,但是叶嘉挺喜欢吃,她一会儿就该到了,这阵子她天天都来陪伴安小芸。
安小芸的视线转移到窗外的一截屋檐上,那里的瓦片是安大荃刚换上的,在阳光下闪着黑亮的光泽,与对面屋檐上长满绿苔的瓦片形成鲜明对比。其实瓦片早就该换了,裂得不成样子,她从前每次进出门都怕被砸伤,可是说了几次,安大荃就是没动静。如今叶嘉一来,他立即就动手把房瓦都换了。
“哥,你做的这些事情,叶嘉知不知道?”
安大荃见她看着屋檐,就明白所指了,笑道:“芝麻大的事情,也要宣扬吗?”
安小芸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去。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懒得管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