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司徒依凤见到此一十二人齐身跪拜,大感不解。
更教人诧异的是,此一十二人并非生面孔。他都见过┅┅都曾在司徒无凰的身边见过──此一十二人便是二十四节气使中的一半人数。
“骗人!”女子见此阵仗,失声惊叫道∶“我不信!”
“阁下真是司徒无凰的继承者?”怔忪片刻,男子又百思不解道∶“但若真如此十二人所言,阁下乃‘第三十一代’继承者┅┅可第三十一代莫不是司徒无凰么?而阁下方才所言,也是自明‘第三十二代’继承者,这三十一、三十二两代里头究竟藏有什么玄机?并且,正如敝人拙师妹所言,节气使召守继承者应世代为女,阁下想必与此玉有特殊渊源,我二人衷心盼能解此惑。此番叨扰阁下,实属我们冒犯。但咱俪人宫,本就是力图行善的好事之辈,这一青玉与继承者之事,我们既然远自东海而来,便势必要弄清的了。若有失礼处,还真对不住。”
男子说著说著,便抱拳以礼,恭谨一拜。
但司徒依凤也犹自不解,哪有空理会得他?
只见领著一十一人而来的蓝衫小女孩,自先自地上起身,琅琅回声道∶“此乃我一十二人节气使与司徒一家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先生您请回吧,我们还有要事要办。总之你便记著,九晶凤凰青玉,切切实实地是由司徒无凰亲口允诺并亲手交给此人──司徒依凤。即便不是,我一十二人所认主,也绝非是认玉不认人,若未得节气使全数二十四人的认可,宁可玉碎,也是白搭!”
“你这妮子,未免也太张──”张狂二字,女子还未说全,男子便已摆手示意不应续说下去,这让女子不满的跺起脚来,娇嗔道∶“师──哥!我们远自东海而来,难道要空手而返么?”
“再怎么行事正当也终缺个‘理’字。”男子叹道∶“况且节气使都已现身说法∶‘不足为外人道也。’既然咱们确实无理过问,不得便罢,难道我们要用强的吗?”
“但是师父她──”
“师妹,别说了。咱们走罢!”
男子转过身,轻抚著一旁在低空盘飞久候的飞禽下颚,那飞禽状似仙鹤模样,俯身即令男子上座驾驭;一旁的女子犹自怒气隐隐,却也无从发作,瘪瘪嘴后,青笛一吹,声调数响,飞禽低旋而来,跃上入位后拉起缰绳,一个鞭笞,仙鹤便如大鹏展翅般,转瞬飞空而去,并发出啼鸣几声。
不消几时,两人与其飞禽形影已全然消失在蓝天白云之中。余下司徒依凤,与节气使一十二人等,面面相觑。簪著双髻的蓝衫小女孩,此刻又再次跪下,以著清脆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朗声道∶
“吾等一十二人,冬至、小寒、大寒、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在此拜见第三十一代人世召守继承者──赦属下失误远迎之罪。顺带一提,我是立夏。”
“我、我、我──是惊蛰!”蜜脸少年似抢功般地道。
“哈~啊~~”这不用说,自然是永远没睡饱的谷雨。
“┅┅”司徒依凤不明白,不解地道∶“我不懂┅┅你们这是?我又怎会是第三十一代人世召守继承者?”一直以来,二十四节气一二十四人,只有惊蛰与谷雨肯听他指示,怎么今日却以司徒无凰第‘三十一代’的名讳来拜见他,且是一次一十二个,直达半数。
“此事说来话长。”立夏只是笑著说∶“不说这儿绝非说话的地方。还有先请主人,允可我等一十二人,日后常备不懈地侍奉,且自甘任其劳碌心力,并共寻凰主儿的下落。”
听得凰主儿三字,司徒依凤心里一震,却面色平淡地环视眼前一十二人。
只见一十二人再次齐声颂念道∶“不离其侧,直至君死,立以此誓,永矢弗喧。”
一十二人二十四只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司徒依凤沉默良久,只好应道∶“┅┅我同意便是。”
双飞五、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之二
“凰主儿死去的那日,只有我与惊蛰、大璁、大雪、谷雨和秋分六人在场。”
石室内,涵盖司徒依凤,共一十三人皆简单落坐在置于地的蒲团上。
“凤主儿,你还记得当日景象吗?”
“┅┅记得。”怎可能忘。
那日司徒无凰气息奄奄地瑟缩在师父师娘二人怀里,啜泣著、颤抖著。这让司徒依凤呼息之间似受阻塞般窒碍难耐,胸口俨然酸涩的无法自己。
“回来,回来就好。凤儿,我们没有怪你。你能让凰儿回到家里,已极好┅┅”
“师父、师娘┅┅”司徒依凤痛苦的闭上眼,泪流更甚,不忍再看。
“师爷爷师奶奶!快想办法救救凤姊姊!”
惊蛰大声哭嚷,令秋分心烦地语出重话∶“惊蛰,你闭嘴!你以为哭一哭,就能够改变事实么?你要让凰主儿生前最后一刻仍不得安宁,听你这雷儿轰轰作响,好将凰主儿的死讯昭告天下么?”
“凰主儿┅┅”
“秋分,你就不能少说两句?”立夏斥责似地瞪了秋分一眼,将捂脸大哭的惊蛰揽了过来,好声安慰道∶“好惊蛰,乖惊蛰,别哭了。生死有命,你凰姊姊即便於此撒手尘寰,也必能荣登仙位,在天上世界继续出民水火、登于衽席,广造天下福祉,普济地上群生。”
“但是──”
“凤儿,你过来。”打断惊蛰的嚎哭,男子唤住闭眼兀自神伤的司徒依凤。司徒依凤睁开眼,任由泪眼蒙眬,依言俯近三人身侧。
“凤儿。”
“师娘┅┅孽徒在。”
“别这样说,快过来。”女子将手轻轻摸上司徒依凤的颊面,幽幽地道∶“凤儿别哭,别责怪自己。世事本就多变,生死自有定数┅┅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你要知道,一直以来,我们对你严厉若此,无非是希望你能更加自立自强,守著凰儿一起长大。虽然┅┅虽然今日之事,也不是我们当初所能料得。”
“师娘,究竟是谁──”司徒依凤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对师父二人施了暗算。
然而师父师娘却始终四两拨千斤地规避不答。
“凤儿,这青玉,便交予你了。”在司徒无凰然将袖里一块精琢温润的青玉,连带著红线一并扯出时,师父接过手便道。这一言更将司徒依凤原先满腹狐疑给搁置十万八千里!
司徒依凤不由仓皇道∶“师父!您在说什么?”
就连身後六名节气使也是瞠大眼,无不惶恐道∶“不可──!万万不可!”
秋分严容道∶“那青玉可是我等二十四节气使与主人缔约之信物,怎可轻易交予此人!”
“收下!”司徒无凰此刻娇声一喝,阻了节气使与司徒依凤的口。
“但┅┅”
司徒依凤不知该以何言分辩,却只见,司徒无凰这一出口便被喉间腥甜呛得狂咳连连∶“咳咳、咳咳咳┅┅”那疲弱蜷曲之貌委实让人瞧得痛澈心腑、惨恻怀忧。
众人无不心慌地哀声喃念∶“(凰姊姊)凰主儿┅┅”
只见司徒无凰咳罢便摆摆手示意要众人别再噜苏。美目凌厉地扫过司徒依凤,冷冷道∶“我都叫你收了,还不收么!”
“┅┅”
司徒依凤如雷轰顶地愣在当儿。
他望进司徒无凰的眼,那双一如往常般决绝、强横从不认输的乌亮眼眸,仅管此时浸染水雾,也是执意不屈、果敢坚毅地令人折服。司徒依凤只得垂下眼,避开那锋锐的视线。彷佛多看一眼,胸口便似要爆破般地更加疼痛一分。酸意更是有如狂涛怒浪般地自其淹涌而来,哀恸悲切地几欲令他无法呼吸。
“凤儿!”那是师父师娘危在顷刻,声如蚊蚋的呐呐声。
“(凰姊姊)凰主儿┅┅”而那是六名节气使的不平之声。
他司徒依凤┅┅不过是一介孤儿,有幸蒙受师父师娘所褓抱提携,顺遂长成为人,感德匪浅,不敢相忘。然则今日被灾蒙祸,玷辱师门,不仅未尽己责,让师父师娘唯一的爱女司徒无凰受这等惨烈巨创,只待伤发身死,他二人也就此绝了子嗣,无后传承;更任凭飞殃剧变袭击师门,师门毁亡,身为嫡传弟子焉有独活之理?然则仇恨未雪,又岂能引决自裁?纵然获福避祸本非易事,但他假使能够更加戒慎防备,也不致今日下场!
左思右想,不由得引咎自责┅┅
司徒依凤百念俱灰地跪跌于地,形如枯木。
“依凤!”司徒无凰厉声道。
“我┅┅”我不能。但这三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司徒依凤只是应言抬起眼来,再次望向那娇惯少女的眼睛。
那双灵动的杏眸,灿如明星,凛然无畏也无惧地直瞅著他。深知这双眼睛,或许很快便再也看不见了┅┅司徒依凤心又是一痛。但这次,他没有再别开视线。
“依凤,交给你了┅┅”
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