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偌大,却不过一山一海,一河一平原,广覆北方的雪原和毗邻的无人可曾翻越而过的荒漠。
海居东,因此取名【东海】,临陆地东侧最边缘之地,一片碧蓝看不到边际。内凹的三角海岸有河汇进海洋,名为【奎江】,江流长约三千二百八十里,江宽最大约四百五十米,最小宽度约二百米。
江与海之间便是大陆最广阔的平原【燕平】,面积约九十万平方公里。东岸沿海地带土地肥沃,盛产各类粮食,同时沿海的各个海岸是最好的盐场,海盐产业的发达,食盐在和平的世代里输出交易到各个有需求的国家。平原的西北部常年有湿暖的海风吹拂,人烟稀少的地方牧草生长甚好,是牛羊畜养的好牧场,而这自然驯养出不少良驹。
平原上由此诞生出大陆最富饶的国家【阜】,如名所言,物盛人多地大。
而阜国并不真正与大陆上其余国家接壤,得益于延绵三千多里的奎江,那道天然的护国江流,让它拥有发展至此盛况的时间。
奎江的源头是陆地最寒冷的地方,一片雪白的冰原。
温暖的海风与雪山冰原的寒冷相遇,每一滴融化的冰水最终都汇聚成奎江的水源,流经平原尔后通向大海。
与富饶的阜国相反,雪原上的物资及其的贫乏,人们在雪地里流浪前行,组成小小的团队,带着产奶的牛羊去到每一处背风处,每一处积雪下仍有草皮的地方短暂停留。
从出生到结束,那些人都这样活在冰原上。
在冰雪融化的地方,长草葱郁及腿腹,凛凛寒风下只有耐寒的针木得以生长,而开阔的平坦地势上,一座孤傲的高峰拔地而起,耸入云端,似通天的阶梯,也许最初的人们就是从山顶走下,来到地面。
可这座高山却没有任何像样的名字,静默立在陆地中央,接受着分布两侧的两国人民的仰望,其一为【晋】其二为【景】。
晋与景互不接壤,却同时与另外的【魏国】相接壤。魏国国界起于晋景两国,止于东南至西北走向的【青丘山脉】。
青丘山脉分为两条,东脉与西脉相互平行,却隔有数十里之远,中间是巨大的低凹盆地。山脉两端的缺口,使得湿冷的海风常年能吹进盆地,滋润着泥土,其肥沃的程度不输于奎江另一边的平原,只是它却不是魏国所有。
如果魏国拥有这片盆地,或许天下名号只分阜、魏吧。
西脉绵长的山峦之后尽是此起彼伏的丘陵,山丘与山丘之间,没有哪片土地平整超过数里宽。终究还是有人会在这里生活,有人有家便有国,国号祁。可没土地大范围地种植作物,就没有足够的粮食,便养不活人,于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祁国甚至不足以称为一个国家。
而受制于身后虎视眈眈的两个邻国,魏国始终没敢争下那片盆地。
不过一切都会过去,陈封于纸上的历史,可以驱使你前进,也可以禁锢你的双脚。
舞台上开始发生着改变,阜国固守江边三十余载,冰原内十年间多出了一个泠国,祁不再主要发展农业,依靠通商国力终于得到了提升,魏晋景似乎成为舞台下的寻常看客。
魏丰帝六十七年,四月十七,春日里暖风刚至。
日渐西斜,青丘的西脉有那么一座光秃枯黄的高山,寸草不生棵树不长,每隔三十米的高度,山体上便有一圈的空洞,隐约间点点蓝白的荧光从漆黑的空洞里边透出,就像是楼阁透光的窗户。
这是一座高山,也是一座堡垒,掏山而建,所用时间四十载,可以说是各国里第一的奇城,它的修筑也象征着祁国那整个时期的发展过程。
‘这山有好几百米高吧!当初是怎么会想到把它挖空,建成堡垒一样的城市?难怪再也没人敢来进犯这边的边境。’昏黄的树荫下,两名外来人来到边境的山下,来到不陷的【山城】前。少年移开眼前的枝杈,看到这座久闻的山中之城,发出了感叹和疑问。
‘并不是刻意想出来的,只是随其自然便成了这个样子。’中年大叔走到前方,站在被除去任何植被的山下。‘最开始单纯是为了挖出山里的矿石变卖出去,当所有矿石挖开后,整座山里也空了大半。我们家从一开始就是跟朝廷合作做的卖矿生意,这情况朝里人自然知悉,某天祖辈们接到皇帝的旨意,空山便成了一座不见阳光的堡垒了。’
从话语中,中年大叔与少年便是修建山城的工匠后人。
中年大叔提起手,伸向那块圆滑光亮的石头,但手还没按到就响起轰隆的声音,圆滑的石块往后缩退侧移,露出漆黑的甬长通道。大叔看着自己的右手,心想莫不是家里卷宗上所记载的有错漏!
哒,哒。
穿着军靴的双脚先出现在橙黄色的夕阳光里,接着是破旧且带有裂纹的皮腰带,锈迹斑驳的刀柄环,其余所有地方则都掩藏在墨绿风衣内。
甬道内走出的年轻人在通道中便见到出口的两道黑影,眼光落到两名访客碧色华服,片刻后道:‘通行的文牒。’
过去两天,两人已经经历过许多类似的检验行牒的官兵,中年大叔熟练地递出怀中的行牒。
披风衣的年轻人一眼扫过行牒上的内容,确定其真伪后便交还回去,没有一丝怠慢,相信是做过许许多多遍了。
中年大叔和少年在他的带领下走进城内,可风衣年轻人并不像是专门来迎接他们的,果然向山内士兵交代几句过后,年轻人便再次穿过甬道,消失在他们视野之外。
少年看着被石头缓缓掩盖的甬道出神。
大叔用手勾了下少年的后脑勺,示意他跟上自己的脚步,‘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了,你可不是在陌生人面前就变腼腆起来的人啊!’
‘边军里边到处都是那样的人吗?’
‘怎样?’中年大叔反问。
‘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觉得应该追上去问他名字。’
‘还有正事要做,跟上来。’
山里边的城市异常的静谧,大街小巷里不见行走的路人,偶尔有的都是些身着军服的巡兵,和点点模糊的兵甲交击音。
‘三叔你认识路吗?’少年看见领路的巡兵被驱开,出于对自己三叔的信任还是要问道。
‘放心吧。’中年大叔指向头顶发光的岩石楼板,肉眼可见的蓝色荧光就像是飘落的雪花,只是在离开楼板几米开外光电便消散殆尽,却也已经将整个底层完全照亮。‘楼层固定三十米,顶上楼板上附着【文字】提供日常照明,底下则是居住的平房。格局与卷宗里所描绘的相同,底层所有平房都是用原本山里开挖出来的石料砌成,只有最中心将军居住的是超过两层的高大楼房。路,是不可能走错的。’
果然越过一间间低矮的平房,至少五层高的楼阁出现在少年的视线中,是不可能错过的目的地。
‘加紧步伐,今天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中年大叔早已想着楼阁的方向前进,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街巷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