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雨后的风属于清风,能令人油然而生一种洗涤身心的错觉。
可现在,方天佑坐在木头搭建的走廊上,雨雪过后的清晨,并非理想中的那般惹人喜爱。相反的,空气中的那股浓郁血腥味却是时刻刺激着鼻腔。
太阳虽已高挂湛蓝的苍穹,但仿佛只是失了力量的炎君,并不能融化村里的雪。
眼前这九十尊被血液渲染的到处都是的人偶,它们身上的雪不知为何竟有了溶解的迹象。两道疑是泪痕的液体自人偶双眼下方略微流淌着,若不仔细看去、这两道泪痕并非那么容易叫人察觉。
兴许是天空放晴的因素在作祟,天佑自来到这起的头一次感到了平静。虽说眼前的人偶看在眼中十分的恶心,但他怎么也厌恶不起来。大概是他自己的心里明白,这些人偶之所以能够「诞生」于世,多半还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
人偶的最左边,坐立着一栋木屋。要说奇怪的地方,也就莫过于是和天佑昨晚就寝的屋子相互连结吧。
回忆起窦倖彤那女人说过的话。自己的衣服应该在那木屋里吧。天佑的心中这般猜忌着想到。
“喂,我说你……”
纤细的声线所发出的呼喊,其中多多少少掺杂了一些不满。
她右手掌摆在张开的小嘴巴前,深邃的眼睛半眯着,一副还没睡饱的样子来到了少年的身旁,小嘴「啊啊」着说道:“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啊!也不多睡会儿……?”
说完,用那只原本摆在唇前不像「捂」动作的小手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在少年的身旁坐下。
天佑转过头,见到了一副刚睡醒、还未洗漱过的窦倖彤,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心底游荡。
不过相对的,自己缺少的那段记忆,或许能从眼前这女人的口中得到些什么有用的情报也说不准。
“喂、喂、喂……女人、女人、叫你呢!女人?”
见到坐在自己身旁,几欲重新闭合上眼皮的窦倖彤,方天佑有些无奈的叫唤着。
“这家伙……也真是……”
疲倦的窦倖彤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银色的发丝在天佑的注视下,一个劲儿的垂低、抬高、垂低、抬高……反复做着相同的动作,叫人看了还以为是因为惯性的缘故。
见到她终于是抵挡不住梦魔的诱惑,迷迷糊糊的阖上了惺忪的眼眸。天佑抓狂般的无力低吟着。
“呀啊啊啊!!这、这什么世道啊!”
现在的他想不清楚一件事,就凭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将昏倒后的自己带回村里的。
不过不管怎样,既然能来到这个村子,那么对于委托至少是有丁点的帮助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巨大决定的样子。伸出了双手,在步入梦乡、身子骨摇摇晃晃的窦倖彤小脸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嫩滑且富有弹性的触感,在手与脸相接触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感觉到了。不过不得不说,眼前这名叫做窦倖彤的山野女孩,有着一张就算与化过妆的其她女孩相比都不逊色的漂亮脸蛋。
“呀!”
窦倖彤露出了吃痛的样子,并失声惊呼道。不过除此之外,她的身体却是毫无做作,大概是想着痛楚马上就会消失吧。即使这样想,天佑偏偏就是没有松手的迹象表明。疼痛仍在继续,强行将倖彤从梦中惊醒。逼迫的她赶忙伸出手挡开了掐在小脸上的两只手。
故意装睡的窦倖彤,摸着已被掐红的脸蛋,气嘟嘟的瞪着身旁这名叫做方天佑的男孩。原本还想借此机会,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好享受一下那种梦寐以求的感受呢。谁料到这外来人,竟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哼!不就是比村里的男孩多了那一丁点的神秘感嘛,也就是脸长得比他们好看嘛,除此之外、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能和他们比啊!光怜香惜玉这点、就不能比了啊!窦倖彤心中暗自叫苦,自己造的是什么孽啊,非要像个沙包那样,被人呼喝来呼喝去的。即使这一切都是自找的……
“你疼不疼啊?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倖彤原本打算不再理这个人的,可没想到他竟然还这么关心自己。而刚才那么做,一定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睡着的吧。嗯嗯,一定是这样的没错。这样一想,她感觉浑身都舒畅了。
况且眼前的男孩还这么一副无微不至的模样,对自己嘘寒问暖。哎呀,不要这样盯着人家看啦,这样让人家多不好意思呀!心中一边想着,她一边把小手摆在了自己的双膝上。她有种预感,必须要把手放在双膝上。
“没、没……不是很疼呢。”生怕人家担心,她赧然的结巴着回答天佑。
啪~
天佑的双手忽然轻轻的拍在了倖彤那张发红的小脸上,暖呼呼的感觉不断从双手的手心处传来。
怎、怎么了?难道说预感成真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接……接……
啪啪啪!!
万万没想到、完全出乎了窦倖彤意料的是,除了耳边随即听闻的三声掌掴响,本就隐隐作痛的脸颊又发疼了起来。
“嗯嗯,这样人就清醒了许多呢。”
失落、委屈……两种可悲的感情交织着窦倖彤的内心,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多嘴,都是自己活该。干嘛装睡、干嘛抽回手、干嘛说不疼,啊呸,就是活该。
“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想在自己离开这个村子前对你说。”
“啊……哦?”倖彤本来想他会不会说「喜欢你」之类的,可是在见到人家一脸郑重的表情后,她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是单相思呢。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天佑终于找到机会提问了。他隐约觉得昨晚的缺损的记忆似乎非常重要。因为在记忆中,还是搜寻不到那九声钟鸣所包含的意义。可以肯定的是,昨晚窦倖彤带着他一定是去见了什么人。
想到这,大脑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隐约间,在他紧闭的漆黑视野内,开始浮现出了一张模糊的脸孔。脸孔开阖着嘴巴,像是在诉说些什么,可偏偏人脸分辨不清楚,就连声音也都听不见。
他猛然睁开双目,剧烈跳动的心脏,迫使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甚至在这么冷的天,额角也都冒出了冷汗来。
眼前的窦倖彤,似是在说些什么,性感的小嘴唇不断启合着,可他除了自己那「砰咚、砰咚」的心跳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自己这是怎么了?
对于心中的询问,天佑没有答案。或者说,至少现在没有。
“昨晚的经过就是这样,可惜的是,大家伙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人影……”
忽然意识到身旁的少年竟一副与病魔挣扎过的样子,心不在焉的,或是说心有余悸的在愣神。她从来没有见过天佑这样,出于担心的同时,令声带发出了平时好几分贝的音量喊道:“喂,你有没有在听啊?喂!”
这一次,天佑听到了,而且还很吵,几乎震得耳膜都要裂了。
奇怪,突然又能听见了?
天佑暗忖,心中再一次的感觉到了这个村子的古怪。
“等等!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为了求证刚才窦倖彤的确是说过些什么,他打断了在自己身旁大大咧咧的嚷嚷着的女人的话,并说道:
“说的仔细些……”
听闻少年的话语,窦倖彤的心中跳出了「果然」二字。不过这也没办法啊,谁让他是自己带回村里的呢。自己不对她好些,难道让村子里的人像对待瘟神一样对待他?
她认栽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再度诉说起了昨晚的经过。
可是又来了!
那种莫名的感觉再一次的袭上了胸口,不仅令天佑喘不过气来,而且沉重又激烈的心跳声不断充斥着耳膜,完全将外界一切的声音阻隔开来。
该死!
他有点忿恼的低骂出声,可是完全没用啊!声音完全被自己那愈来愈快的心跳声所覆盖。眼前的红润小唇瓣不断开启、闭合,可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确切的说是发出了,可自己就是听不见。
怎么回事?自己到底怎么了?
不、要冷静。只要心绪平静下来,应该就会好起来的。
“呼——!”
窦倖彤如获重释般长吁一气,似是对自己流畅的叙述很满意,摆出了一副很自豪的样子。
“喂,我好像……听不见了。”
“……?那、那样的话,我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想哭,为什么自己遇到了这么个人。难道是上辈子欠他的吗?
奇怪?又可以听见了!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和做梦一样……
天佑不解。为什么自己的耳朵一下聋一下灵。是和头疼有关?还是说只要与昨晚有关的事情都不能知道?
心中暗自揣摩着,并且还大胆的进行着假设。假如真是这样的话,他倒是在一些书本上看到过近似的,类似诅咒之类的妖术。将自己身上发生的负面现象推托给诅咒,无疑是当下最容易、也是能最快让大脑认可的解释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是没错了,不过对此,天佑还是相信科学多一点。
“喂,我昨晚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就是受伤之类的,例如、头部撞击……”
窦倖彤使劲的点点头,示意昨晚的确发生过这样的意外。
“那这九声钟鸣是不是寓意着村里有人失踪了、或是怪物入侵什么的呢?”
“是啊是啊,原来我方才说的这些,你都听到了啊!我说呢,怎么好端端的就听不见了。”
窦倖彤有些小激动的露出花枝招展般的笑容。显然她已将方天佑之前说的「听不见了」当做戏弄自己的话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是挺开心的,毕竟这么帅气的男孩子要是变聋了就有点可惜了。
“既然这样,那你再讲一遍昨晚的经过,我想牢记于心。”
天佑边思忖,边随意找了个借口忽悠着窦倖彤。这一次,为了确定自己的推测,天佑在窦倖彤开口的同时,就一把抱住了她。身体与身体之间紧密贴合着,各自的体温也都尚能互相察觉,就连彼此间突然因紧张而凝重起来的呼吸都可清晰入耳……
唯独窦倖彤诉说起了昨晚的事情经过时,外界的一切声音又陷入了重重的呼吸与心跳声中。
“看来昨晚脑部受创,对此影响很大啊。”
对于天佑的自语喃喃,倖彤甚是疑惑,不过她没有出声。因为现在的她很享受两人像这样相互拥抱着的感觉。她怕自己突然出声,然后两人又不得不要分开。
就这样再抱一会儿吧。就一小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