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义脸上表情变换着,很快又镇定下来,他拍拍她的小脑袋,:丫丫怎么会这种想法呢?你能有什么事?方卓义的眼睛从方尔雅的脸上移开,落在茶几上,惋惜道:这套茶具可惜了。
后面储物室里还有几套茶具,我拿来换。方尔雅顺着话说下去,真的撇下方卓义,径直从香案旁边的东侧门进去。
方卓义看着她消失的身影,莫名地叹了口气,他往方谭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抬脚进了自己的房间。
掀起厚厚的门帘,里面黑乎乎的,他摸索着开了灯,就看见柳卿卿坐在床上,背靠着大红雕花贴金的围屏,被子抱在怀里,眼泪顺着白皙细腻的脸庞不断地淌下来,一串串地滴在大红鸳鸯缎被上,晕出一朵朵深红色的花。
方卓义叹了口气,脱鞋上床,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过了好半晌,柳卿卿才慢慢止住了眼泪,一抽一抽地喃喃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当年,,,
好了,好了,这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方卓义扶起柳卿卿,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凝重道:丫丫好像知道那件事。
哪件事?柳卿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会吧!她低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难道是有人告诉她了?
我也想过,但是又觉得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爸爸是最会藏事的,二哥在局子里,也没机会,我们又守口如瓶。讲到这里,方卓义一声叹气。
不会是,丫丫自己记得吧,可是她当时那么小。柳卿卿喃喃自语。
一室寂静。
方尔雅选了一套青花瓷茶具,送到方谭房间。方尔乔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口水直流。方谭正拿着纸巾擦拭着。
方尔雅轻声问道:爷爷,这套茶具怎么样?
方谭取了眼镜戴上,只见方方正正的盒子,铺着明黄色的缎子。茶具镶在其中,蓝白相映成趣,晶莹明快,美观隽久。看似落笔简洁,却有不动声色之奢华;纯净的用色,却带有一种散落空灵的意境,拥有独一无二的魅力。
好,就用这套。方谭满意地点头。
方尔雅应是,端着盒子出去。方卓义迎面而来。
爸,方尔雅唤他。
丫丫,先别忙,去爷爷屋里说话。方卓义顺手接过盒子,一手揽着她的肩膀,折回方谭的房间。
父女俩进来,方谭有些意外。
方卓义开口道:爸,我想,明天就去找老师,把丫丫转学的事办了。您看家里有什么要带的,一并收拾了。
方尔雅心中一动,低头把玩着自己白嫩修长的手指,没有吭声。
方谭闻言,正襟危坐:怎么这么突然?
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柳家肯定怀恨在心,虽然不敢明面上做什么,却不得不防他们在背后耍花招。家里我还算放心,就是学校里,我担心。。。方卓义看着方尔雅,手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好,你做主。我没什么东西,就那一屋子书。方谭的书,都是一些古书,珍藏版之类,十分爱惜,走到哪就带到哪,每一次搬家,都要小心翼翼的,工程量很大,都是找老熟人帮忙搬。所以基本上不需要操心。
丫丫呢?方谭问她。
方尔雅点头,,听爸爸的。
商定完毕,事情就好办了。
方尔乔也要读小学了,之前就联系好了学校,这次到便捷了许多。李冬梅老师瞅着这一家子俊男靓女,心里感叹连连,对方尔雅表示十分不舍。校长也是方谭的老熟人了,手续办得很顺利。
李思涵等人得知方尔雅要转学,万般不舍,李思涵直接抱着方尔雅哭得稀里哗啦,刘铭贞也直呼方尔雅不够义气,穆森则站在一边不说话。
柳淑瑜又是庆幸,又是嫉妒:方尔雅终于要走了,以后不会再碍眼了,可是一想到她能去B市念书,心里就不舒服。
方尔雅最后一次到学校上课,给他们几个都带了礼物,李思涵是一套精装版的四大名著,刘铭贞是全套的百科全书,穆森是一套《经济学原理》。几位老师那里,方卓义则送去了上好的大红袍,铁观音等,都是按照老师的喜好送的。
一个阴雨蒙蒙的日子,方尔雅踏上了前往B市的列车。
方尔雅之前都是暑假的时候来,这样的B市她第一次见到,漫天飞舞的尘埃挥散不去,天与地仿佛处在了混沌之中,世界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黑色和灰色。好在柳卿卿提前做了准备,每个人都戴上了口罩,可是方尔雅还是不自主地咳了几声。
家里的司机早早等候着了,一行人也不耽误,直接上车。方谭毕竟年纪大了,这段日子折腾得厉害,上了车之后就睡着了,好在车上开足了暖气,不担心受凉。
时间仓促,柳卿卿让家里的阿姨将客房整理出来,让方谭暂居,方尔雅则暂时和方尔乔睡一屋。
——
B市的春天来得很晚。凌晨四点多钟,一片灰茫茫的,隐约可以看到路边的,光秃秃的树木,一排排向远方延伸。山上一片静谧,只能在迷雾中看到几处朦胧的灯光。
这是何家的别墅,三楼何飒的书房灯火通明。刚刚结束了一场视频商务课程,何飒任由自己陷在椅子里,纯黑厚实的包围让他有了些许睡意。远远望去,偌大的书房里仿佛空荡荡的,何飒并不高大的身躯仿佛已经淹没在宽大的椅子里。
这书房原是他父亲何岫的,现在,这里是他的。
书房里的陈设一点也没变,还是何岫生前的模样。这把黑色的椅子就是他父亲用过的,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睡个好觉。他半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环视着这间书房:一个桃红色的大书柜立在书桌对面,上面摆满了父亲喜爱的书籍,一套套,全是半新不旧的,整整齐齐的摆着。何飒前面是一张桃红色实木办公桌,桌上左侧处摆着他们的全家福,爷爷身着大红寿字唐装,正襟危坐地坐在太师椅上,那时候他的头发是灰白的,父亲穿着一套黑色西服,身材挺拔,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面目含笑地,站在爷爷的身后。母亲呢,一袭宝蓝色晚礼服,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头上挽着一个高高的发髻,脖子上戴着她非常喜爱的蓝宝石项链,挽着父亲的手,轻轻地靠着他。妹妹何潇戴着要给公主皇冠,穿的像个小公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牙齿都看见了。
当时照片送来的时候,她只嫌弃自己照得最丑,恨不得把照片藏起来。父亲呢,偏偏选了这张,放在他的书桌上,何潇百般不乐意。
想到这里,何飒起身拿起相框,纤长的手指划过每个人的脸,最后停在相框处,细细摩擦着那里的纹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相框放回原处。
何飒拉开了做左边的抽屉,取出里面的古巴雪茄——这是他父亲何飒留下的。
他熟练地点燃了雪茄,狠狠吸了一口“咳咳“,”咳咳“烟呛到肺里,他不自主地玩下稚嫩的脊梁,烟雾弥漫了他的红红的眼睛。
他沿着书桌的边缘坐在了厚重的地毯上,不停地抽,灰色的烟雾从他口中吐出来,一缕一缕的,慢慢划开,弥散开来。朦胧的烟雾中,他眼睛里充满了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