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温柔的月色自窗口斜斜探进来,落在语冰柔软的发丝,及挺直的背脊上。她偶尔会从电脑前偏头看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宋泽文,朝着他笑一笑。每次,她看过去,他的目光已早早等在那。她对他笑,他亦对她笑。他帮她倒水喝,一杯又一杯,她刚刚喝完杯中的水,他立即静静地添上,并不打扰她,若不是时刻关注,怕做不到这样周到。记得,几年前,她坐在宋泽文如今坐着的位置,痴痴地盯着哥哥瞧。哥哥故意对她冷漠,彻底忽视她,自忙他的,不肯施舍她哪怕一个眼神。哥哥对她狠,对自己更狠。被大海淹没,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是否会后悔?后悔将她推开?后悔躲避她?她永远不可能知道答案。可是,她知道,她后悔。她后悔向他说出自己的爱!她后悔她说出了对他的爱,却没有坚持留在他身边!如若她当时以死相逼,哥哥还会坚持送走她?她恨不得时光倒流,恨不得替哥哥去死。所有,所有的后悔和悔恨,似铺天盖地的梅花针,以雷霆之势,扎进她的心脏,深深地扎进她的心脏,刺得她生疼。
“在想什么?”宋泽文问。
“啊?”
“你的样子像魂游天外,魂不附体。在想什么?”
语冰恍然回神,她敲下最后一个字,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闲闲笑道,“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毕竟喜欢你的姑娘大抵可以围着云溪市绕一圈。你有很多选择,而你独独选择了我,为什么?”
宋泽文似笑非笑地盯着语冰看,直看了半响,方道,“如果你没有惊人的美貌和气质,我不会爱上你;如果你没有良好的教养和满腹的才华,我不会欣赏你;如果你没有与我匹配的身份地位,我不会求娶你。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有人说,爱了便是爱了,没有缘由,这是搪塞的借口,只因真实的原因说不出口,如此而已。”
语冰用手撑着脑袋,不做声。
宋泽文说道,“但愿我的话没有伤到你。”
“不,不。我十分高兴,你对我诚实,没有把我当作头脑发热,没有大脑的女孩子。我想,我们的婚姻会相当牢固稳定,它建立在坚实的基石上。”语冰手揉眉心,万分疲惫。她怎么会受伤,因宋泽文的一句大实话而受伤?没有可能的事。能伤她的男人不在了。当然,大多数女人有柔软敏感的心肠,容易被男人的情话感动,哪怕是不相干的男人。同样,也容易被男人的实话伤到。所以,诚实木纳的男人,通常会遭到女友嫌弃,会说好听的情话的男人,总不愁找不到女友。有人说,我爱你,只因你是你,只因你这么一个人。听者陶醉感动落泪。然而事实是,假若抛弃身份背景,失去财富地位,未受过良好教育,没有如花美貌,你已不再是你。宋泽文这个男人,太难琢磨。他的爱既炙热又理智,既关切又疏离。他就是他,主宰自己,不被他人左右,在爱情里也一样。他不会为爱痴狂,丧失理智和判断力。这样的男人,是最好的丈夫。
“稳定的婚姻?”
“如果你没有忘记,我们将在农历十二月二十五结婚。”
宋泽文站起身,走到语冰后面,伸手按摩她两边的太阳穴,他的手指冰冷,力道拿捏得很好,不轻不重,特别舒疲解乏。他低沉浑厚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嗬,我怎么会忘记!结婚只是形式。我想要更多。真心换真心。我希望我们在一起,像两棵并肩的树,枝桠相接,根系相连。长长久久,一世安好。”
语冰立即说道,“我许你一生一世。”
宋泽文的手顿了顿,低低地道,“我允你生死不离。”
语冰大笑,浑身颤抖,笑得心肝都快跳出来。宋泽文绕到她前面,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双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身,轻声道,“很好笑?”他生气了。眼里有无边冰雪堆积,声音却很温和,很轻淡。嗬,这个男人哦。越生气越平静,像万米之下的深海,深不可测。也许,他从未对女人说过这些话,他平生第一次许给一个女人一生一世,而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将他的许诺当成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语冰微微偏头,看住他,眉角眼梢都是笑,道,“很肉麻!”
宋泽文弯起嘴角笑了笑,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依然冰雪漫天,他漫不经心地道,“这样。那让我们做点不肉麻的事。”
他细细密密地吻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耳垂。火热的唇抚摸冰凉的肌肤,如星火蔓过原野,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他细密的吻渐渐变得越来越狂野,搂着她的手臂仿佛用了千斤力,似要将她揉入他的骨与血。清寂的夜晚,响起急促的粗重的呼吸声。有他的,也有她的。
良久,他抬头,问,“可以吗?”他的声音暗哑,必须调动全身意志才能勉力压抑着暴涨的欲望,宽阔饱满的额头有青筋凸现,眼眶有点红,汗珠自太阳穴徐徐往下流。
语冰浑身散发出慵懒魅惑的气息,翦水秋瞳里如落了满天星光,她看着他漆黑的双眸,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不敢?就这点胆量?”
他低吼一声......该做的都做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过是一件特别平常的事,发生在这个特别平常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