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冰早早下班归家。在玄关将脚上的浅口鱼嘴鞋甩掉,光脚走进客厅,把自己扔沙发上,伸开四肢,仰躺着,满意地叹息一声,“还是家里舒服啊!”
妈妈笑着说,“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我要舒服,不要淑女。这个季节,下午五点钟的太阳,不可小觑,威力十足,晒得我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嗓子眼里冒烟。”
“不知情的人,以为你刚从建筑工地上回来。”
语冰哈哈大笑,扬声唤,“吴婶,我要喝冰冻西瓜汁。”
“来了,来了。女孩子家家,少喝冰东西,不好。”
“晓得,晓得。”语冰连忙止住她即将而出的关于养生之道的长篇大论。
“你理她,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全不当回事。”
“知女莫若母。”
“今天回来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妈妈慈爱地看着她说。
“妈,问你件事。”
“什么事?”
“你认识宋泽文吗?或是白秀华吗?”
“认得,白秀华是宋泽文的妈妈。你们还小那会,两家人偶尔会走动。后来,关系渐渐淡了,便不再来往。”
语冰想,宋泽文没有骗她,两家人捋一捋关系,真还称得上故交。与徐家有交情的人不少,爸爸康健的时候,喜交朋友,待人大方义气,有钱花,也舍得花钱,门庭热闹,车马喧嚣,往来人群络绎不绝。徐家陷入困境,亲朋好友纷纷冷眼旁观,隔岸观火,绊倒油瓶不扶。这些事情不说也罢,她并非揪着烦闷琐事不放,只是,回过头去想想,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真没多大意思。如果可以,她愿一世安乐无忧,无需经历患难见真情这样的桥段。
徐妈妈见女儿兀自沉思,不理人,不由得揶揄她道:“看上宋家那小子了?”
语冰一骨碌从沙发上坐直身子,“让他给你做女婿,好是不好?”
“将近二十年没见过宋家那小子,不知品性怎样,长相是否英俊?”
语冰捂着肚子,直笑出眼泪来,“妈,你与众不同,说话似我的知己好友。丈母娘挑女婿,不是只挑人品端庄稳重,经济能力突出的人么?至于长相是否英俊,在你们这一辈人眼里,像鸿毛,无足轻重。”
“婴儿长相遗传自父母,要对后代负责。”
“非常英俊高大。”
“那多好,你俩站一起,比过金童玉女。宋家是好人家,白秀华知书达礼,待人十分客气,故也十分疏离。与这种人相处,是比较舒服的,各自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他们家会不会太有钱了点?”
“我们家也不差,论到家世,配得上,算不得高攀。古往今来,男方的家世比女方家高那么一点点,才最是匹配。什么时候带回家,让妈妈看看。”
“时机到了自然会带回来给母亲大人过目的。”
徐妈妈怜爱地笑了起来。
“爸爸在休息?”
徐妈妈点头。
“我去看看他。”语冰走进父母的卧室,站在床边,怔怔看着呼吸深长均匀的爸爸,显然他正在熟睡中。爸爸日渐消瘦,面颊清癯。医生一再让她们母女做好最坏的准备,可是,她和妈妈永远都没办法准备好,以淡定从容的心态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