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冰回头看一眼金碧辉煌的大厦,“中金银行”几个大字在正午发白的阳光照耀下金光闪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看这一眼,是不甘心,还是记恨?三秒后,她收回目光,弯腰坐进车里,欧阳特随后坐在她旁边。她用手托着脸,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和树木,默默无语。她是累得无力说话,身累,心更累。从小到大,何曾抛弃过尊严,低声下气地求人;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又何曾被人阴阳怪气地奚落过。别人远远地见了她,都是未语先笑,脸上盛开如花的笑,隔着几里路,都能看得清。逢高踩低,痛打落水狗,或嘴脸变化多端,都属人之常情,她懂得这个道理,可她依然耿耿于怀,做不到潇洒自在,从容大方。她恨,恨自己,恨那些以前跟她爸爸称兄道弟,现在却翻脸不认人的企业家,或银行家,恨这个世道。她觉得屈辱。
五天来,她天天往银行跑,成效甚微。明知会失望,可还是忍不住会期待,期待奇迹发生,或招来幸运女神的眷顾。有些人,是干脆约不到的,今天有重要客人,明天有重要会议,总之是没有时间挪出来,见她这只落水犬。有些人,约到了,见面,她尚未开口说上半句话,他自己先一箩筐,一箩筐地大倒苦水,抱怨不休,堵得语冰根本开不了口。有些人,痛快地答应贷款,可是,金额少得可怜,像打发叫花子。
倘若再贷不到款,公司没有现金流支撑,危在旦夕。
欧阳特打破了沉默,气愤地说:“有人做好的圈套,等我们往里跳。”
“他们十拿九稳坐等我们的货出问题。别人在暗,我们在明,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公关无力应对咄咄逼人,资料掌握详实的媒体。铺天盖地的负面报导,无孔不入,银行截流,不敢继续给我们贷款,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么,谁在策划这场商业阴谋,以求一举击垮我们公司?”
“惠安。”
语冰长长叹息一声,“它的嫌疑最大,二十多年的死对头。”
“采购部长是他们的棋子。”
“可有证据。”
“已有眉目,不久会掌握确切的证据。他们做得隐蔽,可,古话早已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冤枉好人,不放过坏人,做下此事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回到公司,语冰第一件事是,交待周梅预约明松财团宋董事长。明松集团控股很多银行,在金融界,它坐第一把交椅。如今,能救雅立安于水火的,只有他了。生意人不是慈善家,以追逐最大利益为终身目标,不可能白白地贷出大笔风险巨大的款项,她能拿出什么与他谈判?她手中的筹码不多,除了提高贷款利率,缩短还款年限,或是允许其入股雅立安之外,再无其它的资本。这些东西并没有打动大大小小的银行行长,或银行经理,能打动他吗?不管怎样,只要有丁点希望,她就不会放弃,死马当作活马医。她突然灵光乍现,慢着,他对她感兴趣,女人的直觉,让她肯定,他对她感兴趣。慈善晚宴上,他种种异常的反应足以说明这件事实。这个发现,让语冰如同打了强心针,变得信心十足起来。
周梅很快有回复,“宋总在纽约,三天后回。”
语冰用食指轻揉太阳穴,声音疲惫暗哑,“三天后,再约。”
“没问题。”周梅说完,顿了顿,欲言又止。
“还有事?”
“徐总,您太累了。园区里的韭兰开得正好,很美丽,看着赏心悦目。”
语冰真诚地道谢。周梅出去,欧阳特进来,两人擦肩而过。
“周梅,说的对,抽出几分钟,或十几分钟时间,去园区逛逛,看看美丽的花朵,绝对有助于缓解疲劳,稳定情绪。”
“企业越是艰难的时刻,作为老板,越要精神饱满,激情四射,稳定军心。我太没用,神色颓废,如丧家之犬,反而,要下属担心。”
“许多如你这般年纪的富家千金,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是,穿什么衣服,去什么地方玩,约会什么样的男人。徐总,你很了不起。”
语冰大笑不止,“多谢夸奖。走吧,接触大自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