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猴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片刻,随即又有两只猴子同时朝“小教头”扑去。“小教头”早已不是刚才怯懦的小猴子了,它在树枝间辗转腾挪,亮了两个招式,便直接迎上去,三招两式,还没看清路数,两只猴子已经熟透的桃子一般,扑通扑通先后落地,勾头惊叫一声,落荒而逃。
另外几只猴子本来蠢蠢欲动,企图乘混战之机上去打乱锤,却不料,两只猴子瞬间溃败,只得缩在枝头嗷嗷叫着,虚张声势。
“小教头”稍显身手,便大展神威,不由鼓起了英雄气,也不管猴群猴多势众,竟猛虎出山一般,嚎叫着直接朝猴群冲去。猴群猝不及防,被“小教头”的赫赫虎威吓倒,大猴打声呼哨,立刻带领群猴逃遁。“小教头”越加神勇异常,毫不松懈,在后紧紧追赶。不一会儿,“小教头”便赶着猴群消失在密林深处。
热闹的山林很快静了下来。
等了许久,周友不见“小教头”回来,也听不到一丝猴群的声响。猜想它们已经打闹着跑到了远处,或者已经在打闹玩耍中彼此融合到一起了。便站起身,朝着“小教头”和猴群消失的方向双手合什,默默祈祷。
“阿弥陀佛!保佑小教头与猴群和和睦睦、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转身下山,才走不远,便觉空落落的,好像自己的一颗心被丢到山里了,不免暗暗埋怨“小教头”一去不回头,有点不通人情。继而想想,是自己要送“小教头”归山,根本怨不得人家,便再为“小教头”伸冤昭雪。不怪“小教头”了,又怪自己不该送“小教头”归山。再想想,送“小教头”归山,也是为“小教头”好。毕竟,猴子无辜,没有必要跟着自己出关打仗、流血丧命。既然送“小教头”没错,也就没必要怪自己了……
这样顺捋捋、倒拢拢,慢慢地也就想通了,释然了。没到山脚,天已完全黑了下来。远远看见少溪南岸的娇杏家,透出一块昏黄的灯光。
周友磨磨蹭蹭,故意走的很慢。回到养马院越晚越好,晚了,养马院的师兄弟们都歇下了,自己正好没招没惹的回去,然后再不声不响的离开。
路过娇杏家的小院时,他隐隐约约听到娇杏的说话声。
“爹——塔林闹鬼的事,我总觉得蹊跷,咱俩今晚再去看看吧!”
“就你好奇多事!爹在山里奔波一天,不想动弹了。要去你去!”
话音落处,咳嗽两声,显然是娇杏爹的声音。
“哼!你是人老胆小了,才推说劳累。你不去,我就找养马院的周友师父一起去!”
娇杏这几句尤其响亮,周友听得分明,心头一凛,打个寒颤。这个要命的丫头!夜深人静要拉着一个僧人进塔林,让人知道,该生多少闲话!佛祖啊!幸亏我决计今晚就要离开少林,否则,一定要生是非惹麻烦了!
周友再不敢磨蹭,急忙蹑手蹑脚快步离开李家小院。
还好,推开养马院的大门,院子里除了一窗灯火,并没有人影。这个时辰,应该是师兄弟到常驻院上晚课的时候,那亮着的一窗灯火寮房,是师弟周济的,今晚轮到他值守。大约是因为天气寒冷,他猫在寮房里不肯出来。
借着灯光,周友看到自己寮房的房门虚掩着,似乎有谁进去过。他推测是自己抱着“小教头”出门时,心思烦乱,忘了锁门,哪个师兄弟路过他的门口,以为里面有人,就顺手推门进去看看,见他不在,便回身虚掩了房门。这在养马院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周友并不多在意,随手推门而入。
摸索着点上蜡烛,一转脸,眼角扫见一团毛茸茸的棕球放在自己的床头。周友大吃一惊,定睛一看,竟是“小教头”团在床上,不由惊中生喜。
“小教头!你个鬼精灵,怎么回来的?”
原本闭着眼睛的“小教头”这才睁开眼睛,冷冷地瞟他一眼,背过脸去,肚子却一鼓一鼓的。无疑,这是生主人的气了。
周友也觉有些过意不去,赶紧陪着一脸笑意,走过去,抱起“小教头”,抚着头轻声安慰。
“别怪我啊‘小教头’,我也是为了你好,才送你回山的。其实,心底里,我也舍不下你的……”
好一会儿,见“小教头”闭着眼歪在怀里,心平气和地快要睡着了,周友感觉“小教头”应该不再生自己的气了,心头也轻松许多。不过,冷静地想一想,他觉得还是不能带“小教头”一起走,毕竟将来比武夺状元、边关杀鞑靼,都是生死难卜的事,怎么能让无辜的“小教头”也搭上一条命呢?还得送它回山,必须送它回山!
天已越来越晚,他感觉自己必须尽快离寺,否则,一会儿师兄弟们晚课回来,找他闲话,就不知道耽搁到几时了。还有,娇杏如果来找他进塔林探鬼,更是麻烦,也更无法脱身。要走,就必须尽快走。当然,走之前,还是先要把“小教头”送走。
周友看看怀里的“小教头”,暗暗一咬牙,忽地起身,往外就走。
“小教头”受到震动,猛地睁开眼睛,见周友抱着自己往门外走,似乎明白他什么意思,突然狂躁地发起脾气,急切尖叫着用前爪抓周友胸前的僧衣。
周友没有想到“小教头”如此动气,怕它这样惊叫闹腾,惊动了今夜值守养马院的师弟周济,便急忙停下脚步,轻轻拍了一把“小教头”,轻声责备。
“好好的突然闹什么?”
随即退了回来,坐在床上,看看“小教头”也随之安静下来。他松口气,也瞬间恍然大悟“小教头”刚才为什么大发脾气了。
“你不愿让我送你回山,对吗?”
“小教头”警觉地眨眨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前爪紧紧抓着周友的僧衣。
这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啊!即便“小教头”不会说话,周友也完全感知了他的心思。不由一声感叹,满眼热泪。
可是,这怎么成呢?难道要带着“小教头”去考武状元、去打仗?古往今来,还没有听说过哪位将军带只猴子上阵出征的呢。
周友一时犯了难,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出山之际,会被“小教头”绊住手脚。
实在不行,就带“小教头”一起走?不成,即便自己愿意带它,将来比武夺状元,朝廷的考官也不会让“小教头”进校场。那时候,又该让“小教头”何去何从呢?“小教头”不懂朝廷规矩,硬要跟着闯校场,岂不要遭杀身之祸?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什么不能让“小教头”遭罪。可又该怎样留下它呢?
苦思良久,周友终于有了主意:等“小教头”睡着了,自己再悄悄离开。幸好,“小教头”懒洋洋窝在怀里,似有几分倦意。大概它在山里追着猴群嬉闹时候大了,早累了。既然如此,就不妨耐心等一等吧。
没奈何了,他只得斜靠床头,眯上眼睛,半是假睡,半是等待。不料,偏偏这个时候,传来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