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牛肠子里面可以说一个九曲十八弯,一个不小心分分钟得在里面迷路,不过他黑我的这一手甚是高明,这才让我想起第一天相见的时候,是不是就是靠这一手来坑我的。
但这个始终是一个新的招式,所以我也在想能不能把这让脸皮练得城墙厚的方法,当成留着老牛的命的法子,虽然说老牛是猥琐了点,不过好歹朝夕相对了两年时间,怎么说都有点感情的。
话说回来,还真是世有老车夫,然后有一言不合就拉车。
这句话是说书人讲的,意思就是这一个行业里面要是有把技艺练到极致的人,那么这人就是再任性也其他人都得受着,而现在的老牛明显就有要疯狂地任性的苗头。
我真想说脏话,好像别人一个个怕死怕得什么样似的,而这头猥琐牛倒好,觉得自己反正死定了,小日子是活得越来越任性、越来越滋润。
不怕死是也是一种技能,而老牛确实是把这个技能练成最高的境界了。
老牛和我就在林子里面随便聊着,而我作为林子里暂时唯一一个有手有脚的人,还得再替死去的八牛二虎准备一下祭品,但是这个时候我又不由得想起刚刚的事情。
“老而不死,自然就不怕死了。”老牛是这样回答我的,估计我是学不来这种气度,不过老牛看向自己以前的同居密友时,眼神中居然是没有那种挂念,甚至是多了点别的情绪,反正我是看不懂这种事情。“估计我这老贼,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你这什么话呢?我可还没有翻盘啊。”我终于发现,老牛眼中的那一抹灰暗的色彩,是一种生无可恋的死意,也是他觉得死又何妨的原因所在。“别以为你一死,小爷就会放过你了啊!”
老牛本来低着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让我再一次注意到那灰暗的眼睛,里面是一种寂寥的空洞,好像这种觉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的,不需要害怕再一次一无所有,但更加很多时候也缺少了一种再来一次的勇气。
老牛跟我讲了九牛二虎的故事,就是一群生于此、活于此的妖怪的故事,他们会聚在一起为着成为大妖这个目标而努力,正好留下来的这头老牛是当中唯一可以口吐人言,甚至成了这个团体的小头领。
“徒儿,水平?”而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师父也趁着那天上红日上升到最高处而来到,反正在还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之前,我从这种断断续续的讲话方式中,就知道来者必须是师父,只有他说话比老牛还要不清楚。
丢人啊,我捂住了我的眼睛,要不是师父的方法实在有用,我早就弃坑不玩了(还是说书人教的,意思就是故事主角因为一些原因而放弃了故事),不过既然师父来了,我也得诚实告诉他,方便制定下一步的习武计划。
“十级、三倍、三个时辰、一力五分。”我也懒得跟师父解释了,十级的水平我到了,爆发力也到了三倍了,千斤力的坚持也可以到了三个时辰了,而一道力也足足可以分成五个手指上了。
最后这个我就解释解释,意思就是我一巴掌扇过去,够让人家痛五次了,而不仅仅是一巴掌的痛……只不过是想想我也觉得我的脸在发烫,反正这个分力的技巧除了可以做成快速的连击,对体力的保留上面也有好处就是了。
“好,要刀吗?”这次我实在不知道我这师父讲的是什么,前一个好我还懂,就是说我的进步终于被肯定了一次,但是后面这句实在有点难懂,我这个时候要刀做什么呢?
反而是老牛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然后很快就暗淡了下来,就如同是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然后用我从来没有听过的一种极其低沉的声音,“一刀,你居然会同意不用刀?”
“还会有谁,记住你呢?而这些记住你的人,又有谁和我没关系呢?”再笨的人也应该猜得出来,师父给我刀是为了让我可以杀了老牛,不过这里又让我产生另一个问题,这把两断刀又是怎么一回事?
“用刀吧,起码别弄脏了你的手。”老牛在我耳边轻声告诉我,恩怨线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反正有一个很简单的例子,甲要是杀掉了乙,可要是丙有为乙报仇的心,甲和丙哪怕毫无关系也得结下这恩怨线。
而两断刀的存在则是抹走这一切的存在,即使是丙有了这报仇的心,甲没有和丙深交的心,那这条线就算是彻底断开了,至于现在的情况则是因为老牛认识的大活人们都和师父本来就有关系,用不用刀就当然无什么所谓了。
拖了那么久的时间,我也是为了让自己的心平定下来,可这心平定下来又有个什么用呢?反正用拳头我下不了手,用刀我还是一样下不了手,老牛在身边那么长一段时间了,下得了手的那都不叫人了。
“师父,你没感情吗?”老牛和师父认识的时间更长,虽然老牛猥琐了不是一点,讲话也没个正形,但是他也不过是一头垂暮的老牛,我确实不忍心当这个夺走他命的人。
“何用?”我居然无言以对,师父也是一个老车夫,也是一言不合就拉车,根本不会顾别人的感受,甚至应该说他的世界里面就没有别人的这个概念。
难啊!
难受啊!
跟着这么一个师父,难受啊!
我辈分不够,可是我觉得自己还是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里面,师父话里的内容就好像一个不知分寸的小孩子的戏言,可偏偏讲得如此理直气壮,这让我应该说什么呢?
“你就下手吧,也是时候陪那群老家伙了。”老牛那没有生气的语调让我的心一抽一抽的,是什么让一头艰辛生活无数年的老牛放弃自己的生命,不是那扭曲的人性,也不是那武学的狂热追求,纯粹是因为曾经的徒弟想要这样做,所以就这样做。
老牛不能反抗吗?我看未必,就算是打不赢,逃一辈子拖死师父还是能够做到的,可他只是静静等着师父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来换取那虚无缥缈的武学真理。
的确,我下不了这个手,所以我没有接过师父的刀,也没有伸出我的手,就让时间再一次静止下来,如同曾经的那样。
“老牛啊,我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可我就是他娘的舍不得你啊!”我一直以为不会说脏话,可原来说脏话的感觉一点都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