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漫庭默默地从枯勿宫内出来,对着天空扬了扬嘴角,“哥哥,不怪你…”
而后快步出宫,去往鬼爷爷住的听风居。
“鬼爷爷,我来了。”花漫庭推开半掩的柴门,只见一白发长须老翁正半弯着腰给地里的菜叶捉虫。
循声而望,老翁向花漫庭挥了挥手,“漫庭你来了。屋里正好煮了参茶,进屋进屋。”二人有说有笑。
“鬼爷爷,漫庭有一事相求。”花漫庭喝了几口,放下手中的茶杯。
老翁在屋里拾掇半天,听到花漫庭的话才放下手中的活儿,做到椅子上,端起参茶大喝。
“漫庭有什么就说吧。”说完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撅着嘴吹凉。
“哥哥最近为了七浅姐姐,正要举办镇魂祭。”面露愁色,花漫庭也不知道,近日哥哥为何会突然如此执着于七浅的事,即将举行的镇魂祭他在野史里见过不少,其残忍血腥的程度不是常人能接受的。
“花言啊…恐怕是被近日出现的七星连月所扰,空中突然出现红色的月亮,极为怪异。这天地间…恐怕要生大事了。”老翁捋了捋胡须,望着屋外纯白的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哥哥被异象所扰?”
“待我看上一看。”老翁伸手在空气里轻轻一挥,渐渐显出七星拱月的景象,中心的圆月逐渐明亮,变成蠢蠢欲动的鲜红,随后在七星周围不停地跃动,似乎想要将他们吞噬一般。
“鬼爷爷,这是凶兆吗?”花漫庭盯着空中悬浮着的画面,目不转睛。
大手一挥,诡异的画面瞬间消失。
“看来真的有异变啊…”
“哥哥会有危险吗?”花漫庭回想着刚才的诡红的月亮,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情绪。
老翁端起桌上的参茶,看了许久,“异星孪动,天地突变。”
“只得听天由命了。你先回去,告诉花言小心行事。”
花漫庭离开听风居时,天边早已悬上缺月,微白的天空中,日月同轮,看不出任何…
“哥哥,可以进来吗?”花漫庭刚回宫便赶去枯勿殿,殿门紧闭,他知道花言就在里面。
正要敲门,一阵风过,门已开,“什么事?”
“哥哥,明日的镇魂祭可以取消吗?”花漫庭立在门口,看着身形日渐消瘦的花言,语气变得舒缓许多。
“漫庭,明日魂祭时,需要你到场。”一缕平波,淡然而逝。原来镇魂祭最关键的东西不是祭品,而是祭师,魂祭需要法力高强的人做护法,避免进行的过程中遇到干扰而前功尽弃,正好漫庭是鬼族第一大祭司,其法术足以变幻世间无穷。
“哥哥我做不到,我不要伤害任何人。”声音沙哑,言语梗塞。
花言不知何时移到漫庭跟前,一把捏住他的下颚,眼色狠戾,“别让我说第二次!”
不知何时,花言嘴唇乌黑,眼瞳变幻成极深的红色,鬓角的白发也被黑色笼罩,左脸上潜隐扭扭曲曲不知何物的图案,越加越深。漫庭的下颚被捏得生疼,看见眼前不断黑化的哥哥,只得施术让他先冷静下来,如果放任不顾,极有可能被异象幻化的恶魂吞噬,万劫不复。
二人没有说话,殿内安静了下来。花言脸上的图案也渐渐消失,瞳孔恢复正常的颜色,只是鬓角的黑发还未变回白丝。或许因为刚才的黑化被消耗大量法力,花言脸色惨白,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立在原地,单手扶额,身形有些不稳。
“哥哥,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漫庭见他恢复正常也就放心许多,只是没想到这天星异象的威力竟然强大到可以操纵人的潜在意志,还真是棘手得很。
花言抬眼看了看走出殿门的身影,“对不起。”生生地咽回胃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此时的城乌,到处都是蠢蠢欲动的野心。
“我要的东西都备齐了吗?”一个蒙面黑衣人站在典当铺的柜台前,拿着匕首指着店里的老掌柜。
“我…我都准备好了,我这…这就去拿。”老掌柜说完小心翼翼地从黑衣人的刀刃下挪了开去,转身在货柜的最顶层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裹得十分严实的布包,颤巍巍地递给黑衣人。
“算你老实。”黑衣人接过东西,光影变幻瞬间,消失无踪。
老掌柜为确保黑衣人已经离开,特意跑到屋外瞧了瞧,随后将门反锁,叫来店里的小伙计,“你快从后院的暗门里出去,到张掌柜那儿,告诉他‘四鬼已出,注意凳子。’快去!”
花臣宫内。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带你到这里是做什么的吗?”花言立在窗前,淡淡地说道。
“阿七,是我爱的人。为了救我,跳入冥河之中。”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人死了又不能活过来。”迹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本来就有几分烦躁的她,听到这些,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
“那是你们凡人,阿七不会死的!我要带她回来,我知道她就在忘川彼岸,在那儿等着我…”花言说着说着,变得有些激动,似乎马上就能见到七浅一般,眼里闪烁着光芒。
“既然你知道她在那里,怎么要现在才想着去救她?”迹月突然觉得花言脑子有问题,说的毫不客气。
“忘川不是普通人能进出的,那里有常人不能承受的煞毒之气。除非能在千年一度的“北官玄武”出现之际,沐浴灵女的鲜血…”花言说道这里,顿了顿,抬眼看着正在屋内踱步的迹月。
“而你就是我说的那个灵女。”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说完大步离开花臣宫。理智到底敌不过爱情,镇魂祭终究是躲不过了。
瞬间,瘫软在地上。“呵呵…什么圣女,什么为了族人大义,全都是骗人的胡话!”迹月撑着地,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只是双腿像被铜柱锁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为什么连你也跟我作对!为什么,为什么!”迹月拼命地捶打着双腿,不觉疼痛。
“我是圣女,我是灵女…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想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迹月哭得声嘶力竭,慢慢地没了意识。
原来,大义只是人们行走世间,努力作恶的借口罢了。
迹月醒来时,只觉得头疼得快要炸开。迷糊的双眼看不清眼前的境况,身子也冰冷得没有知觉,隐约觉得自己跟前站了许多的人,嗤笑,谩骂与鄙夷。
台下站满花花绿绿的人,脸上带着恶鬼面具,手里拿着长短不一的匕首,恶狠狠地望着绑在青铜柱上的迹月,似乎全都被恶鬼附身一般,看不见光芒。
就这样,鬼族千年一度的镇魂大祭拉开帷幕。
天上挂着血红色的圆月,倒映在祭司台上的青铜柱上,青红变幻交映,为魂祭蒙上一层诡异的面纱。顷刻,天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恶鬼,盘旋在空,一时间红月渐隐,天地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不知何时,身披红色长袍的大祭司立在铜柱上,手里祭司专用的法器,驱赶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愿离去的孤魂,这次镇魂祭引来不少恶鬼,大多是想借此机会逃离娑婆世界,只是徒然而已。
祭祀台上站着白衣飘飘,似泽仙一般的花言,手执长剑,面无表情地望着被鬼兵们团团围住的迹月。下一刻,被施古术的长剑向着青铜柱上的人飞过去,生生地扎进胸膛,不时间,围在周围的人像是接到指令一般,将手中的匕首划向快要晕厥的迹月身上,道道鲜血顺着青铜沟壑,流进收集的敞口大玉坛里。
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心口一热,鲜血从嘴里流出,迹月努力地睁开眼看了看胸口的长剑,想着初遇时的花言,美得惊心动魄,不可一世,如今想来,还是不要再见了罢。
锁在楼西深宫里的夕颜,听说花言将凡间带回来的那丫头给祭魂之时,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花言,他变了。
而花漫庭在镇魂祭时,被花言锁在枯勿殿内的密室里,昏迷不醒。花言不想让他见到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即使镇魂大祭没有他在场,也无妨碍。花言心知漫庭不会帮他,故而派人寻到隐退已久的鬼族祭司,其法术与漫庭不相上下。整个镇魂祭进行得相当顺利,只是当那一剑刺向迹月的时候,花言在她的眼中看见了当年阿七离开他时的眼神,不舍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