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月从屋里奔出来,仰头看了看天,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偏偏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记忆中母亲的样子,早已模糊得快要忘记,而父亲的模样更是奢望,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父亲”二字,谁也没有告诉她自己就是族部的圣女,只是隐隐感觉大家对她都很客气,也没有去想过为什么。
总是不经意间到自己是否也会等到那么一天,一个值得你为他点绛唇,画蛾眉的男子。如今想来,竟然是如此高攀不起的愿望。
一个人走在小时候常去的晓露园里,园里的使君子开了又谢了,怎能与自然相抗衡呢?只是默默地沉受着,不管夜雨天晴,努力的绽放自己……
“阿禾,说过的不再会离开你…对不起。”迹月小声地啜泣,或许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自己离开这里罢。
不知何时,花言已经站在了迹月的身后,静静地看着。
“看来你是不愿意去鬼族…”花言说完,转身准备离开,迹月听到他的声音,抹了抹眼泪,跑到前面拦住他的路。
“花言,我可不可以不走。”迹月带着哭腔说了她一直想说的话,害怕再不说就真的要离开了。
花言眼里映着她小小的模样,面色有些凝重,伸手轻轻地抚去她脸颊上的泪滴,背过身去淡淡地说道,“明天启程。”留给迹月一个斑驳的背影,空气里飘过使君子丝丝的香气,浓烈得快要窒息。
迹月傻傻地愣在原地,隔了一会儿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似乎要将一世的眼泪都流尽一般。哭累了也就没有哭的理由罢,眼泪或许是世界上最廉价的幸福。
而阿禾其实是不知道迹月要离开的,当她看到迹月红肿的眼睛时,竟然跑到老族长那里去拿来许多治感冒的药,“阿月,你看看这种药会不会管用一些啊?”阿禾从小反应就有些迟缓,看着老族长那里的瓶瓶罐罐也是头疼得很,索性拿了一大堆过来让迹月自己挑。
阿禾见迹月没有理她,还以为发高烧了,连忙伸手去摸摸自己的额头,又去摸了摸迹月的额头。“阿月的头不烫啊,怎么没反应呢。”
“阿禾…”迹月回过神来,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阿禾,紧紧的抱住她。不想告诉她任何,却害怕离开后更加难过,“阿禾,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哭闹了好吗?”
“因为我们的阿禾也长大了,不能像小孩儿一样哭鼻子。”迹月说着说着就笑了,只是感觉笑的样子比哭更难看。
谁也没有说话,阿禾认真的点头。
两人又像往常一样说说笑笑,只是心里都装着不能说的秘密而已。
第二天,天还没亮,迹月就悄悄地出了紫苑,谁知族部的大门外早就站满族人,高高地举着火把,向着远处的路延伸,路的尽头站着白衣飘飘的花言,背对着她,在透亮的天际下,显得分外夺目。
“走吧。”花言走在前面,迹月跟在身后,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渐渐地消失在模糊的地平线里。
两人刚到鬼族的领地,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飘飘然的影子飞了过来。“花言,你可让我好找啊…”软声腻语,瞬间贴到花言身上,使劲儿蹭了蹭。
好个夕颜!
“我听说你被妖婆给打伤了,派人寻你却没个踪影。”夕颜自顾自地说完才发现旁边还跟着个小人人儿,上上下下地看了个遍,弄得迹月浑身不自在。
“我说,这就是你的人?”毫不脸红,打趣着花言。
迹月听到这话,脸都绿了。抬眼瞅了瞅半阖着眼眸的花言,似乎没打算反驳的样子。“什么叫他的人,我叫迹月!”隔得老远,大声喊出。
“是谁都一样,反正都是他的人。”
夕颜似乎感觉到花言的脸色有些异常,突然觉得再说下去就有些自讨没趣,也就没有再说下去。转头瞧了瞧这个叫迹月的丫头,似乎和以前的相差太多,这小丫头能经得住?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花言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呢。
“喂,花言啊,你什么时候去我那儿坐坐?”夕颜似乎忘记了上次的教训,尽然又厚着脸皮去逗趣他。
迹月紧紧地跟在花言身后,把夕颜这个话唠远远地落在后面。
在微醺的九月,阳光没了六月的热辣。迹月以为鬼族是没有阳光的,应该是乌黑黑的一片,见不得一丝光,如今看来在天界之上看到的太阳却是更加的真切完美。
从小就喜欢暖暖的阳光的迹月,不自觉地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花言,突然间发现他竟然和太阳一般高,刚好遮住最耀眼的光圆,剩下轻柔的日光,轻柔地伏在面颊,好舒服。闭着眼满足地吸了一大口气,好想时间就此停住,静静地感受它微弱的存在。
“你傻在这里干什么,花言都走老远了。”夕颜看了看莫名其妙的迹月,有些糊涂,花言该不会带了个呆子回来?望着她惋惜地摇了摇头,叹着气跑去追前面的花言。
迹月恨恨地捏紧拳头,站着不动,“要你管!”
“花言兄,你这圣女能成吗?怎么像个呆瓜,你看还傻在原地呢。”夕颜又回头瞧着迹月,虽说这丫头呆头呆脑的,不过还是挺耐看的。
花言既没回头也未作答,转眼又走夕颜前面许多。
没过多久,三人前前后后地到了鬼族的领地,城乌。它与魔族都在神族的东边,与其仅一丘之隔,魔族的楼西与鬼族的城乌是鬼魔界的两大城都,其繁华奢靡程度与凡间的帝都相比,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路跟过来的夕颜就是魔族的人,从他的衣着言行看来,被楼西腐着的程度之深,是迹月无法想象的。
刚到城乌,就有一大群带着奇怪面具,衣着华丽的人迎了上来。“恭迎鬼父,圣体安康!”说着就退到两边,让出一条大道来。
迹月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这么诡异的排场,走过去的时候,心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紧张得要命,额头开始冒豆大的冷汗。花言面无表情地走在最前面,夕颜随在迹月边上,瞥见她紧张的样子,伸手握住了小小的拳头,竟然有些发冷,顺势将迹月搂在怀里,向着前面的宫殿走去。
迹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吓得有些木讷,只是低着头大步地跟上夕颜。
“你脸红了!”刚进宫门,就听到夕颜大声地对着迹月说道,猫着腰转来转去瞅了瞅,穿得本来就单薄的夕颜,这一转外袍都滑到肩膀下了,露出白花花的一段。
迹月捂着眼,连忙转过身去,“你这大暴露狂,还不快穿上衣服!”也不管花言还站在边上,大声地吼出来,惹得竹篾上的雅雀都飞了出去。
夕颜见她这般害羞,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花言兄,你带回来的小丫头还娇羞得很啊。”说完仰天大笑出门了,也不管殿内的二人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