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郑宝林预料的,太子对太子妃的宠眷不衰,连着七天除料理政务之外都陪着太子妃,其他女眷这几日竟无一人得见太子一面。
七天过后,就是除夕,阖宫家宴设在紫州台。
出席家宴的除皇帝与各宫嫔妃以外,还有太子,太子妃,晋王,晋王妃并世子稚乔,十二岁的齐王,两位未出嫁的公主,并三位年迈的堂叔。皇帝兄弟三人,兄长永隆皇帝在二十二年前被敌国梅应国掳去,身在他乡,三弟燕王为救兄长,战死沙场,均不在家宴之列。
齐王乃宫女王氏所生,王氏诞下皇子,晋升为嫔,却因身份低微相貌丑陋并不受宠,齐王也不受甚皇帝宠爱。其他两位公主年纪只有六七岁,打扮的冰雪可爱,十分喜庆。
皇帝与李贵妃坐在上首,两人抱着晋王的世子逗弄,教他说话。
李贵妃道:“瞧这孩子的眼睛,多像陛下,黑亮黑亮的。”
皇帝笑道:“眼睛确实像朕,但这皮肤白皙像贵妃。”
李贵妃道:“陛下喜爱这孩子,不如将他抱来臣妾的宫里养吧,臣妾如今几天不见稚乔就想的慌。”
晋王道:“母妃疼稚乔是稚乔的福气,稚乔若是能受父皇和母妃的教导,日后定有出息。”
皇帝笑道:“嘴上抹了蜜的猴儿,你也是朕身边长大受朕的教导,怎得现在不见出息?”
李贵妃道:“陛下,你就依了臣妾吧。”
皇帝摸摸孙子的小脸蛋:“好,稚乔留下。”
晋王喜笑颜开:“儿臣替稚乔谢父皇隆恩。”
皇帝斜了他一眼道:“你就不替自己谢谢朕,免了你教养幼子之苦。”
苏朝昀心中一惊,望向太子,只见太子面色如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苏朝昀忙低下头,怕旁人看出自己脸色有变。
皇帝一向宠爱晋王,并对太子甚为严苛,诸臣纷纷猜测皇帝有易储的心思。其实早在太子十岁时,皇后薨,皇帝就提出过易储的旨意,但一帮老臣拼死进谏,最后定国公撞死在大殿上,皇帝只得作罢,动国本的风波才算平息。
如今诸位老臣逐渐去世,阻拦皇帝的力量已经消退,谁也不知道哪天皇帝会不会动废黜太子的念头。
太子大婚本是好事,皇帝却在此时将晋王的儿子抱到身边来养,君心难测啊。
皇帝的堂叔,荣国公站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说:“陛下,小世子还不会走路,怎可离了亲娘啊!”
皇帝笑着摆摆手:“四叔莫担心,不碍的。朕的孙儿,哪里就这么娇弱。”
一顿饭吃的苏朝昀索然无味,她心里暗道:每次见他们都吃不好,可怜殿下,居然要常常与他们见面。
宫里晚宴散的早,荣国公几个住的稍远,年岁又大,每次家宴都早散为宜。
苏朝昀和太子坐在回宫的车舆里,外面的天才刚刚擦黑,车舆外面用羊毛毡裹了两层,密不透风,车子里面十分温暖。
苏朝昀身着凤冠,大衫,虽华丽端庄,却也琐碎。
她伸手拔去固定凤冠的簪子道:“什么捞什子,也就看着好看,这么沉,压得我头痛。”说着将凤冠取了下来,放到一边。
太子身着皮弁,大红的丝带从弁冠上垂下来,分为两支,一支绕过太子精巧的下巴同另一边的丝带帮助固定,一支打了个穗子垂在胸前。
苏朝昀见太子不接她的话,蹭到太子跟前,握住他的手,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殿下,咱们生个小孩儿吧。”
太子低头看她,见她眼中没有惧怕与慌乱,那眼神可以称得上是怜惜,太子道:“昀儿,你在可怜我吗?”
苏朝昀摇摇头:“不,我心疼你。”
太子紧紧搂住苏朝昀道:“昀儿,别怕,我还没有到利用亲子争王位的地步,这条路,我一个人走。”
苏朝昀吻了吻太子的下巴:“还有我。”
===========================================================
回到府中,还有另一拨家宴等着他们。
一府的女眷都已在垂花厅等候多时了,太子与苏朝昀一进来,侍妾们就跪地贺道:“殿下万福,娘娘万福。”
太子说了声起来,拉着苏朝昀坐在了上首。
不管是太子与王妃的桌子上,还是各侍妾的桌子上摆放的菜肴都是太子爱吃的,太子看了眼菜肴,道:“王妃喜欢的牛乳栗子闷鹌鹑怎么没做?赶紧做了端上来。”
李维应了一声,早有小太监跑去通传。
这家宴是秦宝林一手操办,本想讨太子的夸奖,此时脸色一滞,却很快恢复过来,起身举杯道:“妾身给殿下,娘娘贺喜,今儿除夕,谢殿下娘娘从宫中赶回,同我们姐妹一聚。”
太子道:“宫里杂事繁忙,竟是四季不停,上下诸事累秦宝林挂心操持,辛苦了。”
秦宝林喜孜孜的道:“多蒙殿下夸奖,本是妾身分内之事。”
郑宝林走到堂前,跪拜道:“自从殿下大婚还没来得及恭喜殿下,恭祝殿下娘娘,夫妻和美,白头偕老。”
太子道:“还是郑宝林锦口绣心,起来吧。”说罢饮了一杯。
这边曾侍妾见秦郑二人都得了脸,也赶忙的端了杯子道:“殿下也赏脸喝妾身一杯酒,祝殿下来年体魄强健,万事如意。”
太子望着她道:“儒人也说点吉祥话给王妃。”
曾侍妾没曾想太子不接酒,只好道:“妾身祝王妃来年体态貌美,生一个漂亮的小世子。”
太子笑道:“这话孤爱听。”说罢与苏朝昀一同饮了酒。
新来的绣冰,舒宁二人一同站起身跟太子,苏朝昀敬了酒,二人都喝了。
秦宝林还要说什么,太子伸手示意道:“好了,且缓一缓,孤与王妃从宫中回来,一口菜还未吃,就被灌了一肚子酒。”
太子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苏朝昀:“昀儿,舒宁与绣冰擅长曲艺,今日除夕家宴,孤看不妨让她二位唱曲助兴。”
苏朝昀点头道:“殿下说好就好。”
太子问道:“昀儿想听什么?”
苏朝昀想了想道:“渔家傲。”
舒宁,绣冰,站到堂前,对着太子,太子妃福了一福,清澈,柔亮的歌声响了起来:“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一曲唱罢,苏朝昀怅然若失,太子握着她的手道:“昀儿想家了?”
苏朝昀垂下眼帘道:“不知家中父母兄姐是否也在用饭?”
太子安慰道:“等开了春,将岳父岳母请来小住就是了,昀儿不必伤怀。”
苏朝昀这才复展笑颜。
这时侍女们端上一碗碗饺子,秦宝林道:“除夕的晚饭都要吃饺子,只不过宫里的饺子不同。这么多饺子里只有一个饺子包了个金戒指,谁咬到戒指,来年要交好运。”
不一会儿苏朝昀哎呀了一声,吐出一个黄澄澄的物件,正是一枚金戒指。
秦宝林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实在是个好彩头呢!”
太子笑道:“看来王妃来年有喜事,不知是什么喜事?”一只手在桌下按了按苏朝昀的小腹。
苏朝昀红着脸低声道:“没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