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哭声渐渐小了,景明的心算是才安稳下来,只听耳边带着哽咽的声音传来,“你......有没有......帕子啊?我鼻涕都......流到你衣服上啦!”
“啊?”
谁会想到,一个女子抱着自己哭了这么久,第一句话是这样啊?
“没......没事,一会儿换个干净的就好了。”
景明一头雾水,可耳边再次传来娇弱的声音,“有没有啊?”
凌芸一面抽泣着,一面缓缓起身,用手遮着自己的鼻子,低着头,不好意看景明的脸。景明不禁觉得好笑,打量着凌芸,看见一条白帕子就别在她的腰间,索性伸手去拿。
“干嘛啊,我都哭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调戏我?”
“鬼才调戏你!”一把扯下白手帕,塞到凌芸挡着嘴的手里,白了她一眼,“赶紧擦擦,丑死了。”
凌芸一面接过帕子,一面抽泣着,景明忍不住问道,“又去那边了吧?”
凌芸一副委屈的样子,略略点了点头,吭叽道:“那本来不该公主受过的,明明就是针对......”
“嘘!”
忽见景明一手握住自己正在擦鼻涕的手,紧遮在嘴前,凌芸下意识的眨巴着眼睛转了转。
手上的力气渐渐轻了些,“叫你别说的。”
“可是......”
“还可是!”
见景明格外严肃的看着自己,凌芸不禁有些胆怯的看着景明,不敢出声。
忽觉后脑勺暖暖的,只听头顶悄声道:“听话。”
夏日炎炎,毫无风息,压抑的空气沉闷不已,满园郁郁葱葱的草木花卉皆是一派混沌之景,就连新开的雨荷也毫无生气,懒懒的躲在荷叶之下,想要逃离这酷暑的炙晒。
凌芸侧卧在床里,还算清爽,却无心看书,竟有些昏睡,突然,只听“咚”的一声,凌芸手中的圆扇滑落,砸在脚床上,凌芸被惊醒,一时分不清所以,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呼喊,“小姐,小姐,出事了!”
只见莲心冲进房间,险些跌倒,气喘吁吁的扑向凌芸。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啦?”凌芸急忙起身扶住她,“你慢慢说,别急。”
莲心紧紧抓住凌芸的手,“快去看看吧,公主见红了!”
凌芸不禁一惊,从模糊的睡意中惊醒,一把抓住莲心,急切的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莲心来不及喘气,急忙解释道:“方才宫里的太医来请脉,说是公主有滑胎的迹象,才不过半刻,公主身下就见红了。”
“不是,你说什么......滑胎?”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过去瞧瞧吧,少爷当值,老爷和夫人又都进了宫,那边已经乱作一团了。”
凌芸的脑袋突然嗡嗡作响,紧忙提上鞋,发了疯一般冲向楼下。
隔得老远就听见了哭声,这不是景昕的声音,而是那群不争气的下人的嚎叫。
“一个个都哭什么哭?”凌芸一面往正房里进,一面呵斥跪了一地哭泣不止的奴仆,瞧着一个小厮也啼哭不已,凌芸一气之下狠踹了他一脚,“一个大男人还哭哭啼啼的,”说着抱起一个花盆,狠狠的砸在房前,接着一声巨吼,“都闭上你们的狗嘴!闹够了没,谁还敢哭一个试试!”
纷乱的院内终于平静下来,一众奴仆鸦雀无声,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丝毫不敢再出声。
凌芸急忙缓神进到屋内,听到方才凌芸怒骂奴才的太医也吓得不敢出声,躲在一旁垂头站着,凌芸瞥了他一眼,径直到耳房探望景昕。
玉娟早已痊愈,正紧跪在床前,却不吭声,而景昕此刻已经昏迷,原本休养了两个多月,气色有所好转,但今日的面色却如黄蜡一般,脸上挂着泪,昏沉的样子让凌芸心如刀绞。
凌芸强忍着内心的恐惧,颤抖着双手,缓慢的掀开景昕下身的被子,一片猩红刺进凌芸的眼,凌芸晃神,险些跌倒,好在玉娟眼疾手快,接住凌芸,凌芸深呼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淡淡的问:“怎么回事?”
玉娟没有丝毫慌乱,悄悄的说:“这里一定有问题。”
接着,凌芸将讶异的目光投向站在屏风外面偷窥的太医,正撞上凌芸的眼,太医急忙收回目光,左右徘徊。
凌芸慢慢走出寝室,用异常愤怒的眼光盯着太医看,而那太医慌张闪躲,想要躲开凌芸好似锋利的刀的眼,凌芸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硬是把他拖到了屋外。
“跪下!”
太医对于凌芸的要求有些意外,毕竟他是紫微宫里的太医,而凌芸也不过就是将军府的小姐,他迟疑着没有屈膝,只觉得有些不满。
凌芸见他不跪,招呼着几个小厮,“让他跪下!”
小厮们都吃惊不已,一时搞不清楚状况,不敢轻易动手。
凌芸顿时怒了,“怎么,我的话,你们也不听吗?这种事还需要我亲自动手吗?”
此言一出,终于有人一脚将那太医踹倒在地,太医哀嚎着,“哎哟,阮二小姐,您这是要虐待微臣吗?”
凌芸近前质问道:“说,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那太医面不改色道:“公主见红乃是滑胎之象,需要多加调养就会好的,微臣已经煎好了药,可是屋内的婢女却迟迟不给公主服用,正巧二小姐过来,您赶紧劝劝,让公主服药吧。”
“哼,公主乃是清白之躯,哪来的胎?”
“这......微臣就不知了,二小姐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话音刚落,太医脸上便多了五个手指印,打得凌芸右手手心火辣辣的,却难解她心头之恨,“医术不怎么样,胆子却不小啊!连公主的清白你都敢污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看着那太医眼色坚定,话语平常,“哎呀,二小姐明鉴啊,微臣不敢啊,公主她确是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啊,二小姐若是不信,大可找别的太医检验,微臣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敢胡说这种事啊。”
“来人!”凌芸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太医,“把他给我绑起来,绑起来!”
见三两个人上来架起自己,那太医便慌了,“哎哎哎,二小姐,您不能这样,您还是赶紧让公主服药吧,微臣句句属实,不敢妄言啊,微臣还要回宫......”
未等太医把话说完,凌芸便把一个手帕生生塞进太医的嘴里,朝着院里的所有人吩咐着,“都给我听好了,今天的事,谁要敢说出去,就别怪我无情。”
看着凌芸极其严苛的样子,众人不敢言语,纷纷点头答应。
见那太医已被牢牢地绑在了回廊的柱子上,凌芸厉声喝道:“把他给我看住了,让他一直保持清醒,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搭理他!”
“嘭”的一声巨响,云翠阁一楼的两扇隔扇门被踹出裂纹,前后摇晃不停。
“景明,你给我滚出来!”
凌芸气冲冲的闯进梢间,抬手掀起散开的帷帐,“青天白日的,你睡什么觉,”说着大步上前,踏上脚床,一把撩开床帏,作势又要掀开被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能睡怀不乱,你给姐姐我滚起来!”
还未待凌芸的手触及被子,那被子“嗖”的一下子扬了起来,一个墨蓝色的影子扑跪在床里,连连磕头哀求道:“二小姐开恩,二小姐饶命啊!”
凌芸上前一把将床上的人薅起来,瞪眼质问:“福祐,景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