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烈日当头,晒得凌芸心中的火焰愈烧愈烈,而凌芸的眼就像那毒辣的日头,恨不能喷出烈焰,将在眼前那个卖弄杨柳细腰的狐媚子烧成灰烬。
凌芸这边气得咬牙切齿,而景明却一切如常,淡然自若的跟在凊葳的后面,欣赏着满园的亮丽风景。
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身子捱到一个可以乘凉的水榭,凌芸说什么都不肯再走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朝凊葳抱怨,“大姐啊,这都走了三圈了,你还没看够啊?我这脚都快走废啦!”
闻声,凊葳莞尔一笑,娇嗔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才走了几步道啊?我马上就要出嫁了,你也不好好陪我逛逛。”
凌芸有气无力的嘟囔着,“你家又不是没有花园,非得上我们家来干嘛啊?也不挑挑时辰,这大中午的,你也不嫌热。”
“怎么,我在你家逛个园子还不行啊?好歹这里我是住过的,即便如今成了你家,那我到底还姓阮不是,阮家的园子,我多逛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吧。”
素来听闻阮凊葳矫情强势,得理不饶人,如今又要嫁给景旸,恩宠非同一般,自然是金贵之身,可这正午时分,她还肯顶着烈日在园子里走来走去,景明一早便猜出,她是个不速之客。
看着凌芸娇弱的样子,凊葳也不好再走,冷冷的瞥了一眼凌芸,很不耐烦的寻了个石凳,待跟随的仆人简单清理,安放好坐垫之后,小心翼翼的坐下,半就着石桌,品尝着刚刚奉上的清茶,也不抬头看着景明,只顾着自己在那嚼着,“难怪殿下说,近日早朝都瞧不见三弟了,敢情是在这儿偷闲啊。”
凌芸不想搭理凊葳,呆在一边装傻充愣。景明没有坐下,只是在凌芸不远处靠着石柱站着,听着凊葳嚼舌根,不禁觉得好笑,“嫂子说笑了,臣弟本就不时常上朝,父皇都瞧不见我,何况大哥了,如今的清闲,也只不过是在府上帮忙照看皇姐罢了。”
一听此言,凊葳有些警觉,缓缓放下茶盏,定神去看景明,故作淡定的说:“这公主在府上小住,阮府上下皆有仆人料理,又何须三弟费心照看啊,怕是被旁的事,绊住脚了吧。”
最瞧不上她阴阳怪气、心口不一的说话,凌芸按耐不住了,“大姐,你听说了吗,任昭媛为太子生了一个儿子,真是可喜可贺呀。”
被凌芸突然这样一问,凊葳杵在了那里半响说不出来话,凌芸知道景旸刚刚喜获麟儿,想来新人最是忌讳这样的话,换了太子妃嘉懿不会如何,可是对于自己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堂姐,凌芸知道,这绝对是最好的说辞。
我气不死你!
凊葳不得不强颜欢笑,装着端庄贤惠的样子,“那是自然,殿下终于有了孩子,我当真为他高兴呢。”
“大姐不必着急,毕竟太子妃才嫁过去,你可是要等到八月份呢。”
听着凌芸的话越来越不中听,凊葳有些原形毕露了,一改刚才和颜悦色的大方,带着怨气数落凌芸:“原以为年纪大了,你会收敛点儿,不想还是这个样子,都是快要说亲的人了,岂不丢阮家的脸。”
这一幕,可是凌芸最最希望看到的。
装啊,接着装啊?我看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凌芸打完腹稿,送之一笑,“是啊,我是该出嫁了,可是,我却舍不得爹娘,舍不得偌大的阮家,不过,我很想像姐姐一样,若是能熬到十九岁再嫁,那我可得好好抓紧仅剩的三年时间,好好的孝敬爹娘。”
“哼,你的确不用着急,凌君还没娶媳妇呢,你再着急也没用。”
“那是规矩,规矩自然破不得,可是婚事也不是我自己说的算的,倘若哪天,皇上一高兴,赏识咱们家,那我也有可能跟姐姐一样,飞上枝头做凤凰。”
“你......阮凌芸,你不必在那里指桑骂槐的羞辱我,我到底还是嫁给太子了,你当初的话可并没有应验呢!”
“哎呦,姐姐哪的话啊,我这是在夸你给咱们阮家争脸啊,不过姐姐不提我倒给忘了,我的确说过你当不了太子妃的话,可姐姐你现在虽说只是太子侧妃,但那也是阮家的荣耀啊,我呀都后悔,只怪当初不懂事,若是知道当个侧妃都这么风光,我肯定老老实实的参加选秀去,省得如今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嫁的不好了,给阮家丢人。”
凊葳愤然起身,一手指着凌芸,“你......翅膀硬了啊,那你就赶紧嫁了吧,省得在这碍眼!”说着拂袖而去。
瞧着凊葳一行人消失在视线里,凌芸这才起身,拿起方才凊葳喝茶的茶碗,细细打量,“哎哟,还描金的那,这就不要啦,多可惜啊。”
“瞧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啊,这尊大佛,你也敢撵啊。”知道是景明在背后讽刺自己,凌芸猛地砸下茶碗,负气离去。
景明不解,朝她喊去,“你又哪根筋搭错啦,我哪又惹到你啦?”
只见凌芸头也不回,却扯着嗓门的喊:“鬼知道!”
“莫名其妙!”
“噼里啪啦”几声粉碎,将一切终结。
一个往南,一个往北,距离越拉越大,越来越远......
穿越花园,到达树木丛中的独立小院,这里就像个禁区,向外释放着难以言表的力量,诱人而抗拒。凌芸徘徊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门半掩着,透着缝隙渗透着阴森。
“吱嘎”一声,惹得院内的几个守门小厮警觉了起来,忐忑地盯着影壁看,瞧着一身银桂满枝锦缎旗装的女子,头上的发髻上插着明玉春和步摇,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熟悉的面孔让他们警惕的心这才放下,众人不敢怠慢,紧忙上前行礼,“二小姐。”
凌芸点头示意,眼光不自觉的就往正房东耳房的窗户瞄着,再环顾四周,四下里安静异常,盛夏之时却有种莫名的寒意侵袭着身子,不禁打了个冷战。
回想起刚开始自己前来探望景昕的日子,景昕时常昏睡着,又时常被惊醒,每每醒来,伴随的都是那沙哑而惨烈的尖叫声,她害怕的缩在角落里,不肯任何人接近,那段挥之不去的噩梦,就像一层层阴霾,将她禁锢,哪怕是凌君紧紧地拥抱,也守护不了她完全破碎掉的心灵。
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怀里的她,瑟瑟发抖,凌芸心痛不已,而凌君亦是无能为力,凌君恨自己不该把景昕带到天市宫,他悔恨的就伴随着景昕的哭喊声,回荡在这个一进的院子里,成为这里所有人的噩梦。
看凌芸一时杵在院子里出神,一个胆大的小厮主动上前,试探凌芸,“那个......二小姐,您......有事吗?”
“啊?”凌芸一时紧张,紧眨了几下眼,“没没......没事,我就是来看看公主。”正打算进去,凌芸还是停下脚,骤然回身,吓得那个小厮一哆嗦,凌芸打量着他,唇瓣不禁抿成一线,轻声问他:“公主今日如何?”
“回小姐,公主还是老样子,但比以前安稳多了。”
看着凌芸又来探视,小厮有些不安,“二......二小姐,您这是要进去吗?”
被他这么一问,凌芸有些不知所措,她安抚着自己紧张的心情,没有理会他,轻声走到窗前,隔着窗纱,隐约看见凌君正在给景昕喂饭。
景昕眼神异常的干涩无神,惨白的脸就像冬日的雪,冰冷雪白,而嘴巴一张一合的咀嚼着,想来是食之无味吧。
凌芸不忍再看,眼前的视线模糊,险些让凌芸从三级台阶上直接摔下来,小厮紧扶着,劝道:“二小姐快别哭了,大热天的,伤身啊。”
凌芸抹掉脸上的泪,挣脱开小厮的手,两步并三步的冲出门,一路小跑回到云翠阁,径直冲到景明暂居的一楼,破门而入,一把拽起在床上睡觉的景明,“你给我起来!”
景明睡眼朦胧,迷迷糊糊的看着凌芸一副要吃人的气势,吭吭唧唧的说:“干嘛啊,我才要睡着,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啊?”
“你赶紧起来穿衣服”说着一堆凌乱的衣物糊在景明脸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景明才从交缠的衣服里逃出来,随手将衣服甩在地上,看着怒气冲冲的凌芸,泪眼婆娑的站在自己眼前,顿时惊醒了,“哎,你怎么啦?”景明立马起身,一面用手抹着凌芸奔流不息的泪,一面焦急的问着,“你倒是说话啊,你怎么啦啊,半个时辰以前你不是还好好的吗?”
凌芸依旧不语,抽泣着憋着不肯出声,景明真的是慌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她,手足无措,“不是,你别哭啊,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这下凌芸哭得更凶了,哭红的脸上,泪水合着鼻涕,已经入不得眼。景明两个眉毛都要凑到一起去了,他没了法子,只好将凌芸轻轻的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凌芸的后背,任由她大哭。
“姐,姐......”凊荼紧追在凊葳身后,凊葳猛地停下来,回过头斜楞着眼瞪着凊荼,也不言语。
可凊荼还是浑然不觉,自顾自的追问,“怎么样,怎么样?可是瞧见公主了?”
“见你个大头鬼!”
突然眼前一黑,脑袋不自主的向后一仰,混浆的,有些迷糊,影影乎乎的听见有人说话,“以后少絮絮叨叨的撺掇我,费力不讨好的事你也别虎了吧唧的就往身上揽,你以为小王爷是巴结你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啦,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