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垂漫。”垂漫第一次这样介绍自己,感觉十分别扭,无从适应却又无可奈何。
小丫头惊道“小姐,您怎么能直说闺名呢,您是垂漫,名柳璇荷啊。
原来名字这么复杂。垂漫腹谤。
“我要去见娘吗?”垂漫说道。
“大夫人吗,那是肯定的啊,今晚老爷也回来了,小姐要格外小心啊。”
“以后你叫入画,此话怎讲?”
“喏,小姐昨个儿才惹老爷生气呢。”垂漫抬眼看了眼入画,怎么总觉得这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呢?难道这个小丫头不是自己这边的人?
想到这里,垂漫轻轻答道,“我知晓了,你服侍我穿衣吧。”
入画细细选了件水红的长袍,盛开的曼陀罗衬得周围的细纹异常炫眼。垂漫不禁勾起嘴角,既然知道老爷生气,还选这种颜色,当真有趣的紧。而且这个曼陀罗,可是死亡之花,真的穿过去,就不是生病了,要被赶出府了。
入画晾着衣服许久,看到小姐微笑,不由得抓紧了衣摆。“不如奴婢给小姐换一件素雅一点的吧。”入画察言观色后慢慢说道。
垂漫掀开床褥,径自走向衣箱,开始挑拣起来。良久之后,入画的额头细汗层层,垂漫起身说道“何来素雅之服,看来我这三小姐不过有名无份罢了。”
垂漫说这话是有理由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一样彰显身份的东西,外头等待差遣的丫头也并不多,从房间外的花草树木来看,这个家的老爷,应是极爱清净和闲宁的。可自己这里,却是首饰也不差,服饰也甚华贵,鸡群中的凤凰,太惹眼,下场必将惨烈。
入画沉吟片刻答道“小姐不如今晚告身体微恙,趁早歇息,以避免老爷的审问吧。”
垂漫真想鼓掌,现在她可以确定这个丫头,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了。准确的说,她时刻想置自己于陷境。逃避是没有用的,只会是问题激化,落到有心人口中,便是遮掩,有事藏掖。看似处处为自己着想,实则步步为营。垂漫看向那幅画,心中越发明朗。
古人不应该很迂腐,怎会有如此慎密的头脑?果然现代教育还是太天真了呢。垂漫环视一周说道,“入画”,“奴婢在”,
“脱吧。”垂漫无意间扣起指甲。
“不知小姐何意?”
“我让你脱。”真是墨迹呢。
“奴婢惶恐。”入画一下子跪倒在地。手中的虚汗越来越多,早先的长袍,已被浸湿。
外头的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小姐,府中人已来齐,膳食也准备妥当了,就差…”
垂漫摆摆手,丫鬟小步退离。“入画,不,小丫头,心思不要太紧,我是小姐,你是丫头,我说,脱。”
“奴婢明白了。”入画不情不愿的开始解起衣服。如果垂漫此时细致观察,便会发现,入画的脖颈处已是涝水成灾了。
片刻后,垂漫抬脚出房,“那件长袍便是你的了。”入画微微颔首道“奴婢不胜受恩感激。”
垂漫微微勾唇,“当真如此就再好不过了,领路吧。”
穿过小池塘,走过树木丛生的假山石涧,转转绕绕,垂漫暗暗思索,该如何回来呢?
走到中庭,垂漫便看到熙熙攘攘的几个家族成员。“呵…”
“三小姐来了,三小姐来了。”三小姐?小三姐?从出生就开始的错误啊。
垂漫走到几个言笑如花的少女身旁,对着上座的年轻夫妇微启薄唇“璇荷几日大病,实少安恙,劳父亲母亲挂心。”说完,便细细打量起眼前父亲母亲,垂漫猜测这柳璇荷的父亲母亲年纪不会有自己的父母大,古人寿命不长,结婚生子也早,自己是三小姐,那么估摸着也就二十尾三十头的样子,但是虽然年轻,却难以抵挡年老色衰的窘态,父亲不用抬头都显而易见的抬头纹,和母亲眼角的鱼尾纹,唇色也不再鲜亮,虽不做重活,手也并不丰盈圆润,失望失望。
“劳到没有,荷儿醒了已是极幸运的了。二夫人也能放心,以后切莫在做出格之事。”上座的母亲笑道。垂漫笑而不语,合着你是不愿我醒来?嗯?不愿我醒来?接着在提醒众人,我做了出格之事。年纪已大,可手腕依旧了得。
“你既已醒,就该知道不得任性,吃完饭,继续去祠堂修身养性吧。”最大的boss终于发话。
“不知父亲说的是何修身养性,要在祖宗面前进行呢?扰了祖宗的安逸,荷儿担当不起。”垂漫回话道。一旁的入画猛的抬起头,察觉到失礼,便佯装帮垂漫收拾裙摆。
“哦?荷儿不记得还有许多遍《女戒》没有摘录吗,父亲可是说了,摘录到会被为止。”垂漫身边的一位少女说道。只见这少女柳眉微翘,樱桃小嘴缓慢收张,道不尽的妩媚,散不去的娇态。垂漫心醉与此女姣好的面庞和恰到好处的姿态,这便是柳家的招牌吗?
“女戒吗,荷儿会被了呢,父亲会表扬荷儿吗?”开玩笑,想当初和季行舟谈恋爱被班主任发现,班主任可是逼着她抄了二十几遍《女戒》,不说倒背如流,随便糊弄一下绝对没问题。原来被逼着在宿舍挑灯夜战,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啊。
“荷儿可以一试,为父必定解除你的足禁。”晕,垂漫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是有趣,是有毒。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战战兢兢,常惧绌辱,以增父母之羞,以益中外之累。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吾性疏顽,教道无素,恒恐子谷负辱清朝。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垂漫简直信手拈来,自己都震惊了呢。
座上无一人不露出惊讶之态,短短时间,就将《女戒》被的一字不差,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首座的父亲抬手摸了摸唇瓣,咳嗽几声说道:“既如此,今晚的抄录便免了吧,入座。”
垂漫松了口气,终于能吃顿饭了。
垂漫的放松并没有太长时间,主位的妇人令小厮拿了件披肩,递与垂漫:“荷儿身体不好,中庭风大,套上吧。”垂漫不能拒绝:“母亲说的是。”入画拿过披肩,帮着垂漫套上。垂漫在一瞬间感觉到不对劲,脖子只要一动便火辣辣的疼。装作用手不经意的一摸:“嘶。”垂漫倒吸一口凉气。
而自己的手上,已有细密的血珠渗透出来。垂漫不由得心惊肉跳。这是警告吧。
只得忍下,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