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其实很勤快。
说真的,对于家务这种事,景文只想说,如果你有茉令那样的一位全能管家,那你还要做什么家务呢?
她把在敦煌要做的家务都分门别类的用列表做好,然后分为两部分,是她和如庭分别要做的,一份稍多一份稍少——当然,多的那一份当然是景文的。除了饭都是如庭做以外。
“景文,”如庭正在厨房哼着曲儿做饭,在案板上切着洋葱和番茄。也只有天灵采购食物,她们才能在沙漠吃着新鲜的食物以及取之不尽的水,“真不敢相信……你要做的活比我还要多得多,你怎么安排的?你知道的,你给我多安排一些家务无可厚非。”
“你还要去打水和采集食材。”景文的反驳很有道理。
“嗯……你知道我是天灵吧?那你应该明白这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如庭沉吟了一会回答道,“再说,你为什么不负责烹饪呢?我觉得这个至少比打扫庭院要轻松的多,鬼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沙子,怎么也扫不干净。当然,我没有说你是个娇小姐的意思。”
说完,她往锅子里加百里香、胡椒和盐,把蔬菜炒的很软,加水盖上锅盖煮起来。
“如果你吃过我做的饭,你就会发现这个决定的英明之处。”
景文沉闷的说,不过她一直都看上去很阴沉,如庭也就见怪不怪了。当然,你要是生活久了,你也会习惯夜里突然发现自己的舍友在黑暗中静静坐着,或者像个活幽灵一样飘渺不定。景文正在查看规划书,她的店开始盈利了。她越发觉得有优秀的管理人才是多么棒的事,她正在策划着员工福利。
“大概也没有多差吧?你要不然尝试着做一下?”如庭笑着侧了侧身,做了个鞠躬邀请的姿势,“那么,请我们可爱的小文仙子屈尊降贵委身庖厨吧!”
“你是认真的吗?”景文虚着眼走过去,撸了撸袖子,英气十足的说道:“那就让我用大豆演绎出豆腐和肉的绝妙合奏吧!(ps此处时是中华小当家的梗)”
景文对于做饭有一种天生的热情,但是在她三次下厨房,三次毫无例外的把厨房炸了的经历以后,她就再也没到厨房过了。而她做出的饭……怎么说呢,她曾经用她做的水煮蛋毒杀了一头凶兽。
如庭一脸放心,她不太相信景文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孩难道不会做饭?可惜她忽略了宇宙因果律,很明显景文的饭就是因果律武器啊!如庭淘洗了一整颗菜花,交给景文道:“把这一整颗都做成菜吧!”
这是如庭犯下的错误之一,然后她就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眼睁睁的看着景文把一整颗菜花扔进锅里浇水炖。如庭连忙把菜花捞了出来,有几分无奈的看着一脸无辜的景文,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便道:“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你是初学者,不该从这么难的开始。”
说罢,她教景文做水波蛋,起初她仍是自信满满——不过至少谨慎了很多,于是手把手的教景文,一方面可以教的仔细,另一方面能和景文挨的这么近她也很高兴:“在水里放些盐,这样蛋才会飘起来……打扰一下,盐放的太多……呃,不需要一手拿勺子另一只手轻轻敲打手腕——喂喂,那也不意味着可以把整勺盐倒进去!”
听着如庭都有些急躁,景文低下眼帘道:“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呃,也不赖?很抱歉……真是的,既浪费又添了麻烦,我真的很……”
“没有事,景文啊,你不必连一个鸡蛋都要对它负责的!”如庭笑着开了玩笑,景文听了也笑起来,道:“我只是……怕你会嫌弃我,毕竟我太无用了。”
“你那里无用呢?你那样聪明,会管理手下那一群人,做生意也做得好,判断形势判断的也准确。就像前几天贩卖鲍鱼这种事,多么抢手,你却按兵不动,一场大雨毁了囤积的鲍鱼,唯有你没怎么受影响。还有蔬菜,你怎么知道土豆一定会涨价而萝卜会跌价贱到死呢?和平时期也能做军火生意,懂得创新和贯通,每每都做的恰到好处——你简直是开创了新模式!全韶朝的市场都像连接起来似的,把那些散漫的个体户联合起来为你所用,简直形成了独具一格的新形式,你……”如庭绞尽脑汁想景文的好处,可一说出口就停不下来了,景文不得不伸出手来放到她唇上,道:“好啦,不至于如此恭维我!如果不是运输条件已经成熟,韶朝也没有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政策阻挠反而加以鼓励,又多亏猎念对信息市的改造让信息更加流通——说到底,只要这些条件都成功了,那么我这种模式的出现也是迟早的事。”
“你就这么谦虚好了!”
“前人的功劳,我不敢一人独领。”
“怎么会是前人的功劳呢?”如庭有几分不解。
景文不知如何开口解释穿越一事,便道:“是由旁人给我出谋划策,并非我原始独创的。”
“即使如此,你能把理论做成实际成果也十分的不容易,毕竟实践才是最难的,会有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如庭换了水,重新加了盐,又晃了晃手里的一勺醋示意景文,一边倒进去一边道:“加盐后倒一勺醋,然后搅一个漩涡——把一个鸡蛋打进去,喏喏,一个水波蛋就做好了!”
景文于是也照葫芦画瓢,然后不得不面对着一锅勉强可以称之为蛋花汤的东西皱眉了。蛋碎了一锅,显然是不能吃了。如庭愣了半晌,才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把景文请到大厅里。
“我们两个不务正业的人呐……”景文在茶杯里倒了点水,伸手递给如庭,“加热。”
“好的。”如庭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在离茶杯三四厘米的距离下停下了,手指微微弯曲。几秒钟过后,茶杯里的水就温热了。
景文闭上眼睛念道:“离加热物体约一寸,三点五四秒提升了三十二摄氏度……这好像和你之前改变温度的速率不太一样,是因为环境因素还是你自身的原因?”
“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单位啊?我的能力目前来看没问题,应该不用再全面检查一次了吧?”如庭讪笑道。
“哼。”景文皱了皱眉头,举起茶杯来停滞了三秒钟才喝下去,抱歉的对如庭一笑:“没别的意思,我是个帝阙人嘛,接过饮料来自然要先检查一下呗。”
“啊,知道了!谨慎一点很好。”说罢,她脸上忽然泛起一个傻傻的微笑,“这辈子和你在一块儿还挺开心的,能一直这么陪着我吗?要不然我就再等等,实在不行我就想想别的办法。”
“你不是已经有刑师了么。”景文忽然托腮,挑起一边的眉毛,用一种十分魅惑的语气说道:“亲爱的,你愿意为了我背叛刑师吗?”
做他人感情的第三者无疑是十分无耻的事,但是……自己做自己的第三者,这种感觉真的太奇特了。景文感觉自己的肌肤都在颤栗,她想象着自己在勾引刑师的女朋友,做自己感情的外遇对象……我的天,你无法想象到这感觉有多刺激!
与此同时,景文内心中还有另一个声音,她呐喊着,你这个骗子。你这样堂而皇之地欺骗一个全心全意信任你的人,等她知道了真相,她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你。你天生喜爱撒谎性格,从骨子里就腐烂的本质,会让你孤独一辈子,没有任何人会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和谎言下忍耐你!
“呃,不要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啊!”如庭摇摇头苦笑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竭力要保护的人,怎么还敢奢求这种事情……背叛,且不说如果我真心选择刑师就绝不会背叛他,即使想我也没有背叛的机会呐。”
“那你还和人家那么好,不怕混出感情来?”
“我们只是像很普通的朋友之间那样相处。”
“啧啧啧,你们可一点都不像一对普通朋友。难道你就真的确定刑师不会爱你吗?”
“我们是朋友!”
“那你还不是爱上了你朋友?”
“不……我只是……只是觉得……”
听着如庭结结巴巴的话,景文感到很好笑,她想,如庭不是个滥情的人。她之所以会同时喜欢景文和刑师,完全是因为这两个人该死的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错的只有景文,你会后悔的,她想着,等如庭知道了真相肯定会毫不留情地离去。
“你和刑师真的很好,但是我的心里就是少了点什么东西,完全无法忽视你和刑师中的任何一人。就像你们本来就是一体,同时爱你们两个才会使我完整。我没办法无视这种感受,无法把这种缺憾扔在一边和你们任何一个交往。”
“所以你选择我们两个?”
你个诈骗犯,你不会得到幸福的。景文对自己说。
“我总觉得真相并非如此,我怎么可能会爱两个人呢?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庭你并没出问题,是我的问题。我隐瞒了你,让你以为你爱的是两个人。
“不要为你的错误找借口了!”
你在说什么?你现在应该告诉她真相,告诉她其实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你现在却居然在指责她?
“对不起……”如庭失落的低下头,她转身走到厨房,像被欺负的大狗狗。
景文浑身觉得瘫软,她想开口,却如同变成哑巴一般,话凝固在喉头无法吐露。似乎有一种无形的东西紧紧把她的嘴封住,她拼了命的想要呐喊,说出真相,而谎言的牢笼却禁锢着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如庭从来都看不见,也听不见,那个景文呐喊时寂静空气的波动。
她真的信任如庭?或许,景文只是在保护自己?
与此同时,敦煌的一端。
“哼……嗯……”
男人大喘气着,拼了命的向前跑,却在拐角处跌倒了。这也难怪,他的两条腿几乎从膝盖处断了,能连滚带爬走这么远也是难得。
“呐……没有逃跑成功呢……”
说话者的声音非常温婉可人,只有尾音上翘显得有几分邪气。一个姑娘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外披着黑色斗篷,里面穿着一件很暴露的红色舞裙。她提起男人的头发,用刀轻轻摩挲着他的脸皮。
“哒,抓到你了哟。”
姑娘温柔地笑着,眼神却无比的狠辣。她拖着男人的头发,费力把他拽到黑暗尽头的屋里。房间中间摆了一个大瓮,盛着满满的酒,漂浮着颜色艳丽的玫红花瓣。周围四支极大的蜡烛燃烧着,用铜丝紧紧缠绕,气氛十分诡异。
女孩正是林陛云,她把男人扔进了大瓮里,男人却已经疼的叫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身体颤抖。林陛云耸耸肩,她对着男人轻笑一声,忽然死拽着他的头发往后板去,迫使他张开嘴巴。她的嘴里还在哼唱着歌曲,咿咿呀呀,声音十分的尖细,说不出的幽远诡异。
“来来来,这可是真正的喝花酒哦……”她咯咯的笑着,用手舀起一些酒来,混着花瓣强罐进去。陛云一直笑吟吟的,动作却干练的吓人,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花瓣已经塞满了男人的口腔,他被酒灌的想要咳嗽,呜呜的直挣扎。
人临死的反抗精神很可怕,但陛云早有准备,她看着男人无法挣脱锁链,手扳在大瓮边上,拼命挣扎想要吐出花瓣,结果却是越陷越深。男人青筋凸起脸色涨红发紫,最后连眼都凸出来了,这才窒息死亡。
“唉,我一直看不惯那些人杀人放火之前还要先得意的说些过程和初衷或者杀人动机什么的。有那个空,人早就死了!”她摇摇头,“不过落在自己身上,却真的很想说出口,不然做了如此伟大的功绩,没人知道怎么回事,那该多让人失望啊!”
“你是个十分不中用的人,整日花天酒地,打骂妻儿,全家上下全靠你妻子给人家缝衣裳存活,却被你狠心夺取。哦,说起你的内人,也是个可怜人。她本是苏家嫡出大小姐,结果灯节游会被你强占了去,败坏了名声。因此苏家就撤了她母亲周氏正室的身份,她也自然不是什么嫡出,重新换了原来的一位庶出扶正。现在算算时间,那个庶女当家主也当了许多年了吧?”陛云眨眨眼睛,把男人拖了出来,她觉得对着死人说话还蛮有意思的。“巧不巧?那个庶出为了避嫌还抢了你妻子的名字,这事儿我也干过,干过的人也确实不少,不过我可不是庶出。你内人好可怜!当年赫赫有名的才女,本能当上苏家家主,现在却连名字也没有了!好歹之前不爱诗书爱女红,成了亲全靠她一双巧手缝衣裳赚得几个钱——曾经她只是偶尔缝个香囊手帕玩玩的。”
她拿了纸来,把男人整个压在纸上剪下影来,又好好的拿笔给男人化妆。男人死前狰狞的表情配上浓烈恶心的妆容显得十分可怕诡异。
“这个时代可真是有意思,嫡出的瞧不起庶出的,男人瞧不起女人,当官的瞧不起做买卖的,本地人瞧不起异邦人。你的出身决定你的命运,能剥夺你的权利,只不过是嫡庶而已——好吧,嫡庶,这可是可以决定你人生的,多么重要的事啊。”陛云深呼吸一口气,摇晃的烛火在她脸上映出明灭晦暗的光影。她拿起手中的刀,开始了最关键的一步,“你的清白和贞操比什么都重要,你必须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也是因为你自己不注意。否则,那么多女孩怎么偏偏选了你?穿那么暴露,坏事不降临在你头上还会降临在谁头上?男人们意淫其他女人却幻想自己的妻子是个纯洁无瑕的姑娘——唉,同性关系这么开放不是没原因的。”
她的表情十分认真,仿佛在完成一件伟大的艺术作品。皮在刀下完完整整的被割下来,或许还有欠缺,但是对于新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陛云继续碎碎念着:“唉,也是因为你的妻子是个平嫡,那些可爱的嫡出的姑娘多么光明正大的和其他人上床恋爱,私定终生——即使是私奔也没什么意外。哪个纯正嫡出女孩(不论家境是否富裕)没有七个八个的男朋友?分手了痛哭一阵,灯火照样在宅子里燃起,舞鞋踏地尘土飞扬,找到门当户对有权有势的男人婚配。在短暂的甜蜜后,又各过各的混乱生活。”
“既然把这些东西看的那么重,为什么还要责怪社会风气不好呢?是你们把社会搞成这样阶级分明的,所以说别怪庶出千方百计想要赢得一个嫡的身份,或者毫不作为——没人喜欢自己的功绩全部归结于另一人身上。何况那些人所拥有的教育资源成长环境几乎已经决定了,他们永不会有什么成就。别怪人们趋炎附势,背叛良心,女人紧紧的把自己包裹起来,面纱从来没摘下过。”
“说这些话到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有些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怪不得我们费尽心机必须要去争取。这没有什么错的。”
陛云舒了一口气,她抓紧眼前的人皮玩偶,自顾自的怪笑一声:“至此,我的威望一定树立起来了……桫扶,你没想到你苦苦寻觅的东西就在我手上吧?我不再是那个被你踩着脊梁的车夫,我是猰貐——是的,猰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