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过去了,风剪云可以慢慢的移动了,但腹部的伤还是严重,只有静静的疗养。顾荣将屋中收拾一阵,显得干净了许多。夜间本是有零星小雨的,但是第二日时,伴着零碎的鸟鸣声,晨曦也伴着薄雾就这般朦胧的袭来。挂在枝头的雨珠,晶莹剔透,折射出这片美丽的山林,一阵风过,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许是坐得太久,风剪云动了动身子,咬着牙忍耐着疼痛,一步步的走向屋外。门正开着,一丝风若有若无,带着点点凉意。
屋外的光朦朦胧胧,还未曾大亮。顾荣就在前方的不远处修炼,其实更似在打拳,就如世俗间的那些武夫一般,一身破碎蓝衫,倒是有些飘飞之感,每一拳打出,都像是在与人对敌般,刚柔并进。只不过,这时唯有左拳闪现,因为右肩的伤,总有一种断续之感。
风剪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顾荣似乎也打完了拳,向这边看来,道:“好些了?”
点点头,问道:“你这是……打拳?”
“呵,没错……”
听着他确定的回答,风剪云倒是没有多问,在她想来这或许涉及佛门修行,随意询问便是犯了忌讳的。仙人魔的修行皆不相同,相互间也未有交集,修行之法,更是门中之重,怎可轻易示明。
顾荣却是未想太多,见她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便道:“你坐在那儿吧,我去摘些果子。”风一阵就消失在视线中了。
“也不知帝子殿下是否回去了”,风剪云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其实她的心中也有些奇怪,仙界之人虽是敬服摩挲神佛,但千年来,却是从未有仙界之人从中领悟到大道,这也是一大奇事了,想那魔界和人间界虽是不多,但百余年时间总会有人领悟道法,从而法力大增,一跃为三界高手,但仙界从未有过。久而久之,对于这仙魔两界都是大事的神佛日,仙界之人却是视而不见,前来参悟的人少之又少,便是来了也只是碰碰运气。
但是第三帝子却是例外,自成为帝子之后,每一次的神佛日皆到悬钟寺,四十余年皆是如此,虽皆未有所参悟。这次,她征得第三帝子同意,方才与其一同到来,本是想随意看看,释放胸中积累的哀伤,不曾想,却遇到了他——白衫公子。
吐了口气,自己还是太冒失了,风剪云摇摇头想到。
……
“果子…”
没过多久,顾荣便摘了一些水果。
“与师傅同住时,这附近都走遍了。那时我还小,境界也低,才开源。当时便心高气傲了,一次趁着师傅睡觉偷偷越出结界,却被一个山猴怪打的半死,那山猴怪怕是身高八尺,长得面目狰狞,我方才有其腰腹处高……”
顿了一下,怕是想到了什么,又接着到:“我与其一路斗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倒是惊动了许多其它山精,但是他们都摄于我的气势……在后来……师傅就来了。
后来又与那山猴怪交过几次手,互有输赢,倒是和它成了好伙伴。呐,这水果就是从它那儿找来的,它霸占了一大块地方,那儿从不缺这些的。”
风剪云听他在那儿絮絮叨叨,以前到未曾听过,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水果从何处摘来,他便说了这般多……
随后的时日,两人便在那破庙中住了下来。有风有雨也有风和日丽,当下起雨时,小小的破庙在那风雨中似乎是江中的小船,颇有些飘摇之感。顾荣在林中折断些茂盛的枝桠将破庙漏雨处都掩盖了一遍,两人便坐在干燥的角落,有时聊会天,有时看看书。
关于那些书,风剪云曾以为是一些讲述修行的书籍,毕竟顾荣说过,这些书都是其师傅找来的,而他师傅更是三界中的顶尖高手。但看过后,才知道,这些书都是些奇事轶闻,还是那些世俗之人所著,对于修道之人却没有什么帮助。但其中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倒是让她大感兴趣,偶尔时还会在心中自问。
这般晃晃悠悠的到了第六日,顾荣的伤基本痊愈了,已经可以连续出拳了。风剪云也好得差不多了,之前伤势虽重,更多的外伤,并未伤及筋骨,两人便想着离去了。
出得结界,御空而起,身下山林尽收眼底。这两界山,却是颇为奇特,分明是一座山,但山阴面却是怪石嶙峋,草木荒芜,死气沉沉;山阳面却是郁郁葱葱,花草丛生,生机勃勃。令人称奇。
顾荣道:两界山又名阴阳山,古书有云:“阴山,其上无草木,有兽焉,其状如禺而有鬣(lie),牛尾,文臂,马蹄,见人则呼,名曰足訾(zi),其鸣自呼。有鸟焉,群居而朋飞,其毛如雌雉,名曰鵁(jiao),其名自呼,食之已风……
两人飞得一阵,在顾荣的带领之下,并没有立刻赶回悬钟寺,而是到了附近的集市中买了些衣服,又在酒楼中大餐了一次,顾荣手艺虽好,原料却是不多,山中多吃鱼,连续几日下来,换一换也是好的。
“神佛日后,再有月余时间便是我们人间界的三门会武,到时,整个人间界修士大多都汇集到清涧园,你若感兴趣,可与我一同前往。”
“你们人间界会武,与我何干,这次随你一道回寺,若是帝子殿下还未离开,我也需随他返回仙界,若是他已然离开,我更需及早返回,否则便是属于擅离仙界了。”风剪云淡淡道。
“即是如此,那我也不便多言,稍后,便一同回寺。”顾荣闻得此言也不在劝说。
这几日的相处,顾荣心中还是泛起涟漪,自己那日初见时,便与她有了一种亲近之感,仿佛是自己亲人一般,这种感觉在生平中是从未有过的,当真是诧异之极。也正因如此,才会想到要邀请她与自己一并前去会武,虽是在之前都有不经意提到过,但方才她说完,心中还是有隐隐的失落。
他却不知道风剪云此刻心中也正在想他。未出仙界之时,对三界之人皆有所听闻,这顾荣也是其一,但真的相处几日之后,此人与想象中的全然不同:说话絮絮叨叨,总喜欢笑,当然厨艺不错,儒雅而不固执。自己与他在几日间,竟如多年的好友般,全然未有陌生与隔阂。只是仙界难出,自己无论怎样也须得尽快返回,否则,便是去去会武也是好的。
两人各怀心事,这般草草的吃完饭,原本的美味佳肴,似乎也没了味道,如同嚼蜡。好在顾荣安静一会后,便又开始讲些这酒楼的趣事,他年少多游历,说起来也栩栩如生,风剪云照例静静的听着。
不多时,两人回到寺中。悬钟寺并未有多少变化,那日第五刃长啸的混乱也已消弭不见。回到寺中,先是面见了上人,说明了当日去向与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在与闻一交谈一番,询问了当日自己离去后情况,知道了长啸最后还是不敌上人与第三帝子等人的联手,溃败而走。最后,顾荣去了师傅无为子那里,又是絮絮叨叨一阵,直到有个小和尚过来,告诉他,风剪云要走了。
寺前那身黑衣漂浮,和着袅袅青烟,都快要模糊了。
“这么快便走……”顾荣笑笑问道。
“恩,帝子殿下已经离去两日了,许我半月内回到仙界。此时还有十天,我还需尽快赶往西月洲,有些紧迫。方才已经与上人等辞过行了。”
其实刚刚与闻一交谈时便知道帝子已回,也猜到她会离开,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快,不由得玩笑道:“原是想再做一次鱼的,寺中我藏有好多原料,做出后,味道定是会好了很多。当初,闻一师兄便是利用我做的鱼来磨砺其定力的。”
风剪云愣了半响,最后才摇摇头笑着道:“下次吧。”
顾荣吐出一口气,认真道:“其实我不止会做鱼……”
“我知道……”
“那,保重”
“保重。”
他看着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光芒中,在也看不见之后,方才张了张臂膀,回头看了看青烟,耳旁又是钟声悠悠。山风吹来,过了好久,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