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锋芒无重数。
气机旋转如风。
刀落。
气流轰爆。
两道刀芒在空中对撞炸响,气流肆意冲出,在彼此冲撞中双方都是逐渐消散。
眼见刀气崩溃的西蜀王师总兵气沉于丹田,双目紧凝,身板如风中寒铁一动不动,右手五指紧紧握住宽刀,向上猛然一挑,刀锋平于胸前,同时双脚借力,同一点地,如踩云朵,凭风快速前掠。
他冷冷一声道:“凉天偃月刀。”
这一语落。
青空大雷。
刀芒刹那横扫。
光华四射。
响声轰隆犹如雷炸。
庞大至足有五六丈的火红色刀芒顷刻斩下。
伽蓝白衣脸上表情始终如一,并没有多少变化,见这宽阔刀芒扑面而来,其一左手拇指轻轻一点马背,整个身体瞬间从马上跃出,原本还在半空的大雪白龙马在这一轻巧力量下安然着陆,没有被天空中可怕到刀芒伤害到分毫。
跃至高空的白衣以嵘刀做抵。
树刀前指。
狂风起。
一股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恐怖威压从刀尖上轰隆爆发而出。
“玄火劫雷刀。”
白衣身影掠动,踏风而行,抬手就是一刀。
这一刀直行无阻。
身影快速掠动,两人几乎于同一时间发动凌厉攻势,以硬碰硬,以刀芒对刀芒,纵观天地间,城楼下方的宽广土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两刀磅礴光线犹如两只庞大野兽愤然间嘶咬在一起。
气流肆意。
光芒冲天而起,翻上层楼尔后再次高高跃起,剧烈震动把城楼上青砖震地纷纷下落,掉在地上直接砸出一个大坑。
“砰砰砰”
刀气在空中对轰,短暂的沉寂过后再次爆发出一阵巨响,对碰处的火热气流疯狂向外四散,那等气魄就仿佛一张巨大蜘蛛网以相当强悍的姿态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顷刻笼罩天地。
两道璀璨刀气在无数翻滚长烟中,对抗片刻过后,力量开始逐渐减弱,最后缓缓消散于空中。
“哼!”
在那凌厉如狂风的刀势对轰过后,西蜀王牌师总兵脸色微寒冷,身影站立原地未动,其身后大军阵形开始变幻,踏起长烟滚滚,瞬间蒸腾而上天空,如乌云一片,把城上天空完全遮盖。
两翼甲兵在震耳脚步声中迅速集结,融入到中腹大军洪流中,脚步整齐,铠甲闪光,手中兵器寒光阴森,尔后这一万庞大军团化为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冲锋洪流,就好似万兽愤怒于地平线朝前狂奔,此等气势,早已震撼人心。
这是西蜀王牌师最大规模的冲锋。
可谓誓死一搏。
对面伽蓝大雪白龙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以一千万骑兵打头阵之后再又一千从坐车环绕而来,之后又继续有一千大雪白龙骑从右侧迂回而至,三千甲兵并排而列,极为整齐,前后左右距离完全一致,分毫不差,笔直的犹如一条直线。
磅礴气势惊天而起,在一个瞬间就达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合并之后的西蜀一万王牌师刹那冲锋而至,这一万甲兵像是洪水一般向前狂涌而动,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推着一个,把脚下坚硬土地震荡地轰轰隆隆,仿佛马上就要碎裂开来。
三千大雪白龙骑横于路前,身在千军万马的最前方而面不改色,三千柄嵘刀刹那指天,惶惶如庞大刀林。
气芒纵横升天,不可一视。
有三千刀气盘旋升上天空,漫天游走犹如繁星。
光芒四射。
璀璨犹如旭日破云东升。
大雪白龙式:陨星三千里!
浮上天空的三千刀气组成一幅庞大至以无法言语的宏大画面,暂且不去说这三千刀气到底有多恐怖的威能,单单是望上一眼就早已心神俱碎。
有一种灵魂深处的庞大威压在天空中缓缓弥漫。
陨星三千里与西蜀王牌一万师,刹那相接,两军直接对碰。
大地轰隆,青天回旋,城楼震撼,天地在此一瞬失去了颜色。
苍穹之下悍然起风波。两大对冲洪流气势恢宏,气魄直上云天,人流汹汹与汪洋大海无异。
西蜀万军冲锋。
伽蓝三千刀光。
何等壮观。
巨潮最前头,一声玄武甲的总兵迎风飘动,手中刀气狂放飞舞,再次朝前疾斩而来。
伽蓝白衣将当仁不让,身影落在马背,脚面轻点之下一人一马迎面冲出。
人群尽处。
西蜀皇宫。
往日歌舞升平的辉煌宫殿,此时,仿佛蒙着一股看不见的尘埃。
乾和宫殿。
长阶无数,有人披玄黑铁甲,配刀,面容宁静,抬头远望。
苍天风云激荡,人间血流无数,他凝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铁甲人影,不言不语,走上台阶。
宫殿内。
有男子一身素衣,白如雪。
没人知道他在心里想些什么。
一旁跪着的,是后宫妃嫔三十四人,皇子一十三人,公主十一人,一共五十八人。
他是这广褒无尽土地上唯一的君王。
“父王,儿臣不愿做亡国人,儿臣愿以死相随。”
大殿中,说话的是衣衫早已破烂的四皇子,他从人群中站起,在父亲面前跪下,一连九扣首,而后剑横于脖颈前,自刎而亡。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任何脱泥带水,宫廷宝剑剑锋本就以锋利著称,在他这般用力之下整个脖颈断裂将近一半,头颅摇摇欲坠,整个人轰然倒地。
男子依旧面无表情。
周围哭声更甚,自知死路难逃的妃嫔哭天抢地,有几个入宫较早性格决裂的妃嫔在彼此泪眼告别过后,以头撞柱,血溅四尺。
平时歌舞升平的皇宫如今变成人间地狱。
“皇上,臣妾不想死,不想死啊,求陛下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赐臣妾一条生路。”
在这句话说出的同时,一个身着深色大红袍腰间系珍珠黄丝带一副贵妇模样的妃嫔双膝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因为用力过重额头上早已是斑斑血迹,但她动作依然没有停止,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见这女子如此,又有几位同样打扮的妃嫔跪地,加入哀求的行列,她们大多看上去很年轻,刚刚入宫未久,正值青春大好年华,国虽破,可人不想亡。
后宫自古尔虞我诈阴谋纵横,娘娘妃嫔就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只供玩赏并无多少自由可言,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主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皇宫尤甚。眼见笼中金丝雀各自飞散,这落魄的人世帝王本面无表情,却是突然笑了。
他说:“你们,不想留下的,都可以走,朕不会怪罪你们。”
正在磕头的一众女子听闻如遇大赦,一个个神情激动,连忙起身提裙,也顾不上擦拭满眼泪痕,更无暇理会额角大片淤青甚至是即将滴下的血渍。
她们身影匆匆,从乾和宫走出,融入到寻常百姓中,流落山河,从此与西蜀再无相见日。
跟着出逃的,还有两位皇子与三位公主。
树倒胡孙散。
满眼一片凄清,在他心中,也许已是凄凉。
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死的权力,普通人也好,皇宫贵族也罢,终究只是人,不是所有人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的时刻,都能从容不迫。
他深沉呼吸,他知道,她们逃也是白逃。
自古王朝无义战,多事春秋,乱世锋火,伽蓝海陆空三军惶惶七十万,如狂风过境,碾压九百万土地,死伤的又何止百姓。
战争,只有生死,并无正邪。
两国对垒,成王败寇,西蜀皇宫中人,注定一个都不会留。
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
这一道理,看似铁血,却放之海内皆准。
那宫中出逃的一行人,出殿南下,换好衣服打算混进外逃难民掩护潜走。
可最终落入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伽蓝军手中。
“西蜀王室成员,无论尊卑,见者,格杀勿论。”
此乃伽蓝当朝天子令。
这群人被乱箭穿身,状凄惨,死无全尸。
乾和宫,此刻,偌大宫庭上,地面冰冷,横七竖八的躺满这些西蜀王室的尸体。
三三两两,或躺或卧,往日干净的玉石地面现如今血迹斑驳,像是不知谁人用画笔勾勒出的浓妆重抹,色泽艳丽,醒目入心。
偌大而空旷的乾和宫,此刻,只剩下这位没有了任何地位的国王,还有那始终望向殿外沉默如水的的玄黑甲人。
他,是数百万伽蓝陆甲的主心骨,他,是这次剿灭行动七十万狂潮的陆地总指挥,他,是伽蓝兵马大元帅。
宫外雨潺潺,秋意阑珊。
末世皇帝低头,看向不知哪个方向,说:“我也许应该感谢你,没有亲手杀了她们。”
权顷朝野的伽蓝大将军会转过人,目光没有看满是一地的死尸,也没有看这位光景黯淡的帝王,说:“胜败兵家常事,而今锋火四起,狼烟万里,中洲十数国百千万兵马统一战在即,你西蜀弱如浮卵,败于伽蓝军已是最好的结局,至少黎民百姓不用伤亡路野。”
衡赢低头不语,目光中透着游离,说:“国无器不立,军无法不强,西蜀被破我别我怨言,若我项上人头可换百万军民平安,虽死何妨。”
这回轮到一声银色盔甲的大将军默不作声,沉默许久,才缓缓回道:“我想,西蜀不会忘记你这个皇帝,我朝天子早已下昭,只要你头颅,其余兵甲也好百姓也好,皆可无难。”
衡赢双手空垂,又看了一遍周围曾陪他无数日夜的宫殿景物,花石木草,金银琉璃,杯盏龙灯。
一寸寸,一点点,一滴滴。
见惯了聚散悲观的伽蓝大将军长长叹息。
君君臣臣,生生死死,都是宿命,他同样选择不了,既已生于伽蓝,既已生于乱世,既已生于锋火春秋中央,命已如浮萍,随世而动,无法掌握。
“可当皇帝,是我的命,我选择不了,更改变不了。”
他仰望苍天,幽幽开口。
他是那般平静,平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