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已近,姚爱领着立新去北街看望支书爷爷,她手里提着大口袋,口袋里是两条大鲤鱼,两只五香脱骨扒鸡,六个大苹果。
立新手里也没闲着,提搂着一兜子刚刚买来的二斤蜂糕。
自从可旺离世后,每年年节姚爱拜访的长辈亲人就是老支书了。
刚一踏进支书爷爷的大门,年的喜气便扑面而来。
随着就听见支书爷爷的小孙子就喊,“爷爷!姚爱姐姐和立新来看你了!”
屋里的支书爷爷“踏踏踏!”笑呵呵迎出门来。“你们娘俩快进屋!”
姚爱忙着和支书爷爷到招呼,又让立新快说老爷爷好!
立新嘴甜甜的,一声“老爷爷好!”刚落话音,支书爷爷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乐得合不上了。“哈哈哈!小儿,就是嘴甜讨老爷爷喜欢”。
正乐着呢,支书爷爷的小孙子又扶着因身体不好而很少露面的奶奶,也出来迎接姚爱母子俩。
老太太是小脚,她也是笑容满面和姚爱母子俩打招呼。
“老奶奶好!”立新的喊声像蜜一样灌进了老奶奶的耳朵里,甜在老奶奶的心里,老奶奶张开了没牙的口,乐了起来。
此时,欢声笑声在支书爷爷的小院子里响起并回荡。
“快进屋!快进屋!咱同喜同乐!”支书爷爷说。
进了屋,立新便和支书爷爷的孙子在一边玩儿起来了。
在奶奶跟前坐着的姚爱跟二位老人拉呱。
奶奶攥了攥姚爱的手说“小爱呀,听说你找到户了,怎么还不快点儿成婚?”
姚爱也不忌讳,脸也不红,高兴地说:“奶奶你放心吧!我和景睿结婚那天,一定得请上爷爷和您二老,你二老就是我的亲人!”
爷爷奶奶一起哈哈笑!笑得是甜蜜蜜。
“小爱呀!你每次都拿这么多东西来,我们家又没有新鲜东西给小儿带回去,只能拿点儿炸货。成了三十下晚儿没月亮,年年如此了。”
“奶奶您说哪去了,我来看您是应该的。这还不说,您年年都让小伯小婶预备我们过年祭祀用的炸货,还有年里吃的枣糕,我省多少事!一点儿都不用我忙活,过年就什么都不缺,人家有什么我那有什么。这不也成了奶奶说的‘三十儿下晚儿没月亮年年如此了’吗?”
坐在一边椅子上喝着茶,听着她们说话的支书爷爷发话了:“你们这娘俩可真好,在这年年如此上了。”
姚爱奶奶一起笑,爷爷也跟着乐。
不一会儿,小婶子就提了两大包年货进屋来了,姚爱说着“婶婶可辛苦你了”接过小婶子手里的年货。
小婶子也和姚爱也是亲亲热热地说几句话,然后又忙活去了。
姚爱母子俩在支书一家人地簇拥下离开了支书爷爷的家门,爷爷奶奶留她娘俩在那吃饭,姚爱说什么没答应。
姚爱告诉他们,“今年不能在这吃了,我还要去周英那看看,她伺候孩子出不来门,明天更忙,更没时间了。”
与支书爷爷一家人告别,姚爱母子俩又奔供销社买了一些东西,姚爱去看离不开屋的周英。
周英还没放假哪,薇薇已经长这么大了,还没见到爸爸的影子。
同样,可宁也只是看见了周英寄去的女儿的照片。
姚爱端详着正在睡觉的薇薇,“每次来她都有很大的变化,而且长得越来越白越来越漂亮。”
周英心里美美的“我姑娘确实如你所说,越长越漂亮,真是没的说了。”
“是个美人胚呀!”姚爱从心里往外夸奖着。
周英忙完了,坐在姚爱身边,“你怎么不带立新来玩玩儿,让我看看他现在长多高了?”
“长得不是矮子,比同龄男孩儿都高,跟大他俩岁的孩子身高相仿。”
“长得是不是越来越像他爸爸?”
“嗯!越来越像。”
“帅不?”
“我看挺帅的。”
周英笑了,“当然当然!孩子都是自己的好……”
姚爱接过话头“老婆都是别人的好……”
周英又说“那得看谁,景睿就不这样,可宁也不这样。”
“哎!周英,你忘了你那次哭得……”
“你就揭我短吧!可让你抓住把柄了。”
姚爱不说别的了,嘿嘿嘿!嘿了半天。
“你是不知道我信里说了多少好听话,我检讨自己的行为,承认自己的过错,表示了以后的决心,信里还写了好几个‘吻你’。”
姚爱假装惊讶莫名“还有这事!你早怎么不和我说?”
“二两切糕少来豆(逗)了,居然敢笑话我。”
姚爱又是“嘿嘿嘿!”
“哎!就是等不来可宁的信,我是心急如焚!到后来才知道,他的团长跟他非常对撇子,俩人背后称兄道弟,派他参加一个师里举办的封闭式训练去了。而且,可宁又被提为正连长了。”
“结果你这连长太太是虚惊一场,白哭了。”姚爱一脸正色“都怨可宁那个什么团长,真可恶!差点儿拆散一对恩爱夫妻。”
周英又恢复了调皮劲儿,冲着姚爱脑袋一梗,“啰嗦”。
“说说看,背着我,你又哭了几场?”姚爱一脸喜兴。
“我哪记得住,反正想起来就得掉几滴眼泪。”周英如实地说。
姚爱装得苦着脸“嗯!你也尝到了心酸的滋味。”
话说哪有不流泪的爱情!爱情都是有甜又有酸。
“你的景睿什么时候回来?”
“哪敢说是我的,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周英冲着她摇摇头。“你有严重的恐惧症!”
…………
坐上回家的马车,刚有一半的路程,天上就飘起了柳絮般的雪花。
好在姚爱戴着头巾,到处飞舞的雪花才钻不进脖子里。
待到姚爱往家走时,轻柔如柳絮的雪花已变成鹅毛般的雪片从天空挥洒而下。
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厚的薄的黏在身上,却不化掉。
高高低低的各家房屋屋顶,全都被罩上了清一色的白。
小店门前的幌子上,披起了薄薄的银色铠甲。
河边和路边树木的粗粗细细的枝条上都挂上了一层积雪。
一路上,踩着雪,姚爱跟熟人打着招呼,进了自家的大门。
风住了。雪,匀匀的,不大不小的雪片,依然下个不停。姚爱给院子留下了清晰错落的脚印。
进了屋子里,映入姚爱眼帘的又是个小小的新奇!
窗子上的玻璃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薄薄冰花:有的像片片飘散的无根树叶,有的像大海里涌起的一朵朵小小的波浪……
姚爱点火烧热了炕,屋子越来越觉得暖融融的了。
年味越来越近,转瞬间,年又离人们越来越远,谁都挽留不住它。除夕的鞭炮声刚刚响过,十五的彩灯就在各家的门庭高悬。
新的一年,更让人觉得时间怎么就这么快地匆匆而过了呢!
又是一个阴冷的天气,因为没有太阳。虽已是过午时分,仍还没有一丝的温暖,禁不住地让人浑身颤栗。
姚爱低头一看,水缸又见底了。
她戴上围巾、手套,挑水去!
凛冽的寒风,吹得人直闪趔跄。
她步履艰难地走在路上,尽管前几天天好时路上冰雪融化了一些,但是残留下来的冰雪,因为天冷又结成了冰。
到了水井处,井台周围更是积满了厚厚的冰层。
姚爱挑着水桶,小心谨慎,滑着向前移动到了井口边。
接下来她放下水桶,又用扁担钩,钩好了一个水桶,又把水桶慢慢放到了井里……
然后轻轻一晃荡,放倒了水桶,打了约么半桶水,就往上提。
颤颤兢兢……眼睛不敢往井里瞧……
也不敢有一点的疏忽……心里还惦记着脚下。
她抓着扁担,一拔一拔,费力地向上倒着手……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扁担,不声不响,帮她往上提着水桶……
水桶几下被提出了井面,放到了井台边上。
姚爱才直起身,转头看向帮她提水的人,刚要发声……
是景睿!她眼睛一热……没说一句话,一下子就扑到了景睿的身上。
眼泪止不住滴落。
景睿搂着她,也一句话不说。
一会儿。
“外面冷,我打满水,咱回家!”
“嗯!”姚爱擦干眼泪,离开景睿。
景睿轻松打满两桶水,担起来就走。
姚爱紧跟着景睿后面,一路小跑,到了家。
“你呆在屋里别动了,等我把水缸挑满,一会就回来了。”
“你要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
姚爱的心情舒缓了,为了让炕保持着热,她往灶膛添了些大的疙瘩柴禾。
不一刻的功夫,景睿就又挑了两挑子水,水缸快满了。
姚爱不让景睿再挑了。
“景睿呀!你冷不冷?我给你捂捂手吧!”
“不用,一点儿不冷。”
“景睿呀!你怎么知道我去挑水了?”疑虑重重的姚爱仰脸求解。
“家里没有人,我一看水缸见了底,水桶也不见了,就知道你去挑水了。”
姚爱又上去搂住了景睿的脖子,“谢谢你!你真的救了我了!”
“本来想早点儿回来,我伯伯小姑姑他们不让我回来,就多住了几天。我一想,天这么冷,路这么滑,井台儿竟冰你肯定打水得费劲,就不敢再呆在那,快回来了。结果是如我所料!”
“你回老家了?”
“嗯!主要是祭祖,然后给我爸爸上坟。”
“阿姨回去了吗?”
“回去了,我们在老家过的年。不过我妈回来得早,她得上班。”
姚爱搂着景睿的脖子不撒手,缀着。
“你和立新这个年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
“哪样?”
“和去年一样呗!”
“以后就会不一样了!”
“为什么?”
“你们俩都跟我回老家过年去!老家人多,非常热闹。”
姚爱头又拱在景睿怀里不抬起来了。
景睿的脸磨擦着姚爱的头发。
他们,就这样相依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