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爱坐在景睿对面,无比心酸地,真实地,没有一点夸张地讲速了巧凤如何把自家的萝卜白菜和姚爱景睿种的萝卜白菜全都毁了,自己又如何如何补种了白菜……
景睿听完是哈!哈!大笑。
姚爱看到景睿笑得如此开心,使劲用头挺景睿,“笑!笑!笑!笑裂你的嘴,看你怎么吃饭。”
景睿绷起脸不笑了,又琢磨了半天,他说话了“傻人会有老天照护,不要失去信心,继续做你的傻事。”
但还是忍俊不住地闭着嘴,两腮微动,没有发出声音的咯咯笑……憋得他脸色微红,肩膀都颤颤地抖动。
姚爱不知是给他羞的还是气的,拱在景睿的怀里不抬头了。
姚爱是百感交集,情绪太低落了。
“可是姚爱,我饿了,某家饿了。”
“立新不回来了,咱俩吃吧!”姚爱点上灯,挑亮了灯芯,摆上饭菜。
一顿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真成了活儿不言,饭不语了。
临走时,景睿拥抱着姚爱,“怎么了?真有心事了,而且是心事重重。是什么影响了我们这位姚爱女士的心情?弄得我都不想走了。”
姚爱忙申辩“什么也没影响我,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现实问题是我不会让她们的阴谋得逞。不想给的,我一点都不会给她。你应该明白,我是言出必行,行之必果,从不马马虎虎。”
他又使劲抱了她一下,然后轻声慢语道:“好好睡觉,做个好梦。放心吧,她是条小蛇,缠不住我的腿。她太小,没成精,也没道行。”说完走了。
小立新回来了,因为他已经在军军家吃完了饭,姚爱给他洗洗,他就睡了。
一个声音一直萦绕在姚爱耳边“我是来找景睿哥哥的,景阿姨让我给他带了些东西……她是我家的邻居,我妈同事的女儿……”
这一晚上,姚爱又是难以入眠,更别提做个好梦了。
迷迷糊糊时,景睿、景阿姨、魏丽娟三人轮番出场……景睿的笑;景阿姨的怒;魏丽娟的嗤之以鼻,他们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来了去去了来……
怎么景睿笑着笑着变脸了,满眼是泪,向她走来,越来越近……一张被放大了的面孔——离自己咫尺之近。她惊喜诧异:这不是景睿,是在大脑里几乎被忘却了的,几乎是消失已好久的,先时不愿想起,现实不曾想起的徐强。
她被惊醒了,她再也睡不着了。一目了然的小屋,身边熟睡的儿子,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是她和他热恋后留给她的,她无法逃避的现实生活。
徐强啊!我会把你忘记,只是个时间的关系。
身边这个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大概永远都再难以知道他的生身父亲是谁?
而小小柳泉村这片黄土地上,留下了多少她走过的脚印,无法计算。
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了?她都忘了去想,忘了去感知。
她从被家人“发配”到这里,就没有离开这里半步。
她的世界太小了,小得就是这个柳泉村。
她翻了几翻,还是睡不着。
眼前的事又让她心中微波乍起,无法消停。
一个是美丽纯洁的女孩,一个是结过婚还带着一个几岁孩子的女人,哪个做母亲的能同意自己的儿子选择的是后者!
姚爱的心绪又被此事搅得乱糟糟。
任她怎么翻腾,也无法将其理顺。
是心虚惊慌?是依恋不舍?还是爱要被夺走时的伤感……
正当她准备敞开心扉去接纳这份给予她的爱时,她又战战兢兢……
哎!人那人……
我是不是该与凡尘断缘?我是不是本该出家?面对青灯孤独一生。哎!即便是现在出家不也是为时已晚了吗?何况我还有个人家都说的拖油瓶。哎!尘缘未了哇,我悲催的人生!
人生的轨迹,无法象划一条简单直线那样,划弯了可以涂改;也无法像走错了路一样,走错了,再从新来过一次。
岁月——是无形的档案,它不容你思考地、无情地、毫无遗漏地记下了你所有的生活历程——
有心酸、有快乐、有荣耀、也有耻辱……
什么时候才进入的梦乡,姚爱全然不知。只是等她睁开眼睛时,已是晨阳初照。因为淡淡的光线已通过半旧的窗帘传进了小屋。
姚爱揉揉眼睛,看看还在熟睡的儿子,轻轻换了一口气。忘记昨天吧!这不,太阳又照样升起。
姚爱轻轻爬起,慢慢穿衣,缓缓下地……然后开始做饭,然后开始吃饭,然后又去上班。
路上:
“妈妈,景叔叔今天早上怎么没来吃饭哪?”
姚爱无语。
办公室:
“哎!别提了,昨天晚上我失眠了,到天亮了却睡着了。结果醒了睁眼一看,晚了。一通忙活,早饭我都没吃。景睿跟姚爱说完后,一脸苦相。
姚爱仍然无语。
景睿讪讪地,夹着教案,上课去了。
对桌的张老师看看姚爱,“景老师刚才和你说话,你怎么不搭言。”
“哦!”姚爱不好意思,朝张老师笑着点头说:“我刚才大脑开小差了,没听见他说什么?”
“姚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有闲暇坐这和人聊天?”
姚爱背后有人在和她说话,而且一听这说话人的口气就知道是高老师。
未等姚爱转身回答,高老师已迈步坐在了景睿的空位上,斜扭着身体又发了话“所为何故?”
姚爱稍稍回身,笑着说“今天刘老师有事要提前走会儿,我俩串课了。”
“我说嘛!像姚老师这样敬业的人……”
姚爱没等他说完,回首一个笑眯眯,伸手一摆“高老师!您夸奖了!您也言重了!”
一边坐着的张老师嗤嗤地笑,“两个老学究。”
高老师带笑不笑地看看张老师,“好好备你的课,学学人家姚老师。”站起身一指张老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起了书。
姚爱还是微微一笑,低头看自己的书。
这是星期六的下午,没课,学生扫除完就放学了。
姚爱刚走出办公室,从在操场上玩耍的孩子中快步跑出一个孩子。
是一个低年级的女学生,递给她一张纸条。
原来是魏丽娟邀她出去谈谈。
谈谈,那就谈谈吧。
姚爱应邀而来。
她们两个沿着河边,默默无声地走着……
河边的树木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树上的叶片已经开始随风飘落。
高大的柳树,一根根细细的枝条叶子掉得稀疏柔柔的在风中飘摆,远远看去,好像一幅述描,却也仍然不失它秀气的个性!无论什么季节,它总能带给人一种不同的美!
一定距离之内,姚爱、魏丽娟她们俩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又不约而同地走到两个相对而卧的大石头跟前,她们俩相对而坐。
“姚爱,你猜到了,我今天找你是为了什么?”
很好!开门见山,无需吱吱唔唔,拐弯抹角。
说完话的魏丽娟审视着对面的姚爱……
姚爱稍稍定下了神,“是关于景睿吧?”
这是肯定的,没悬念。
姚爱的表现也十分坦然,“说吧我洗耳恭听!”
魏丽娟正了正身,端坐。她穿了很厚的衣服,红彤彤的毛衣露着高高的领口,让她多了几分娇俏。
直入主题:“景睿没有和你说吗?景阿姨不同意你和景睿这种关系继续发展下去。”
魏丽娟声音不高,字字清晰。她在景阿姨这三个字的音节上,加重了语气。并着重强调这是景阿姨的意见,自己只是个代言人。
她那复杂的面目表情,让本来想解释点儿什么的姚爱,把要说的话彻底地咽回肚子里,没让它出口就封了喉。
因为姚爱一见魏丽娟那不屑的神情就知道了,自己要说的话,即使是说出来了,也没有半点儿意义。倒不如省点儿吐沫,滋润滋润口腔。所以,她打定主意听之任之。
不是姚爱学聪明了,会察颜观色了,而是人家魏丽娟打的就是名牌。从表情动作到语言词汇,就没有半点儿的绕,人家斗的不是智,人家斗的是实力。
她推出的阿姨的观点,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而自己的心里还有一堆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也不撒泡尿照照,一个带着几岁孩子的女人,居然跟一个清纯帅哥贴近乎。心里想的,毕竟上不了台面呀。
她用眼睛瞟了瞟姚爱,姚爱没有任何反应。
人家很“文”,我也要“雅”。
沟通,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先得从势气上压倒对方。哪怕有点点的人身攻击的话都可能留下一个败笔,让对方觉得自己没水准。所以要抓住重点,以攻心为上,其他则次之。
魏丽娟眼珠子一转,一样的内容通过不一样的概念表达了出来。
“你也是一个男孩子的母亲,你即为人母,你就该体会到阿姨的心情,感同身受一下,哪个做母亲的会高兴自己没有一点生活经历的孩子,看上一个孩子的妈妈,并陷得那么深,甚至于不能自拔。”
这话初听起来无可厚非,也很入情入理。说话人的口气也不轻狂,然而字里行间流淌出来的那种轻蔑,如囊中之锥,显露锋芒,刺人心脾。
姚爱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表面的镇定已难以维持。她不自觉地两手有些抖动,她马上两只胳膊环抱于胸前,以此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魏丽娟的攻心战还在继续……
“景阿姨现在很痛苦,因为景睿根本不听她的。作为一个母亲,那种无能微力,你应该想象得到,该是多么无助,多么揪心,多么可怜。”
姚爱脸色已经苍白了,她强做出很自然的样子说“你想让我怎么做?”
“阿姨让我劝你,最好主动离开景睿。”她的话像泼出了一盆脏水一样,没有半点犹豫,轻松又痛快。
她接着又缀上了一句:“咱们都是女性,应该是好交流的。”
“可你明明不是在跟我交流,而是彻头彻尾的在给我下最后的通牒,你是在逼我……”
不卑不亢的话自姚爱口中发出。
魏丽娟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