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
云澈又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东屠儿,爷爷的狮吼功如何?往地上看去,一干小混混正七横八竖地躺在那里,表情痛苦至极,刘麻子跪在那里,一直哀求着让云澈别再笑了,可他哪里肯听,昨天的痛苦记忆犹新,而云澈又是睚眦必报的人,如今已经脱胎换骨,却又如何不能报之前之仇?只是他有些吃惊的望向东屠儿,这一干小混混中也只有他没有向云澈求饶,只是跪在那里,用手捂着耳朵,十分的痛苦,脸上的面容,也因痛楚而扭曲。云澈不曾想这个东屠儿竟有些骨气。但又转念一想:这该死的人数年间屡屡羞辱于我,若不是碍于镇上的衙役恐怕他早就将我杀了,却又如何能饶恕过他?如今,我得异能,必要将此仇来报。念及此节,横下心来,又开始纵声大笑。
云澈因为有鲜牛犀护身,将毒蜃积累于咽喉之中,因此具备了谈笑杀人的神通,对付这些小混混,当然是不成问题。他已折磨了这些小混混将近半个时辰,并非是因为他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实在笑不动了,便气喘吁吁地,喝到:东屠儿,告诉你,以后看着爷爷一定要绕道走,否则定让你再受今天万劫不复之苦。带着你那几条狗赶紧滚吧。
刘麻子等一众喽啰听了此言,当然是如同大赦,屁滚尿流的就跑了,只有东屠儿站在原地,强忍着疼痛骂道:云澈狗儿子,有种你就杀了我,别使些妖术!
云澈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扬,叹道:“东屠儿,我本敬你是条汉子,受我这般折辱也不求饶,本是想放了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呆蠢,可笑,可笑。”
东屠儿闻言,脸色猛地一下就变白了,从他的眼神中,云澈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这让他心中顿感大快,在这偏僻小镇之中,本想着靠着讨骗勉强度日,自从这混世魔王来了这镇上,云澈就备受欺凌,大抵只因为镇上的流浪少年都屈服在他的重拳之下,唯独云澈,从不肯听从于他,相反,还总是凭着伶牙俐齿反唇相讥,因故两人纠缠恩怨多年,在此刻,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换做对方决定自己的命运,是绝会善罢甘休的。
“如何,老子说的有错?你平素里就如同一只狗一般,被我们欺负了这许多年,现今不知哪里学得这些害人妖术,有本事咱们不用这些劳什子法术,硬碰硬的干一番!”
云澈哈哈大笑道:“都到了此节,你竟然还不忘狡辩,不错,倒也没有辱没了你混世魔王的名头,可惜你实在太蠢,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听凭那个刘麻子给你出谋划策。”
东屠儿此刻已经能够直起身,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云澈,他也心中一凛,想昨天自己第一次被弄道人的玄毒魔音灌耳时,可是花了许久才完全恢复正常,不曾想这个小混混的身体素质竟然如此之矫健。表面上,云澈必须保持居高临下的态度,便故作轻蔑的看着东屠儿。
只见那厮倒是呲牙咧嘴的笑道:“哦?现在这个关节,你却玩起了离间的把戏?我告诉你,昨天在气头上,你的话不假思索就听了进去,我和刘麻子从小就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
云澈戏谑的抿了抿嘴,道:“从小相识?东屠儿,你说这话恐怕自己都不相信吧?若是你心里真的对他没有一丝怀疑,又怎会被我轻易就激的对他恶行相向?”
那东屠儿确是被说到了痛处,这人平素里虽然愚蠢鲁莽,又没读过什么诗书,更莫论礼仪,却总以那些混混的头目自居,他最讨厌的,便是手下的人对他讥讽挖苦。
那东屠儿脸色一沉,对着云澈喝道:“你这厮,懂得什么?不过是个路边野狗,烂坟孤魂,在这里坑蒙拐骗十几年,就算死了都不会有人给你收尸!”
云澈闻言,却全然不以为意,他尽管流浪这许多年,的的确确是用着见不得人的手段度过了那许多的困厄,但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和这个恶浊世间完美契合的生存之道。
“没想到你和爷爷我纠缠了这么些年,挖苦人的功夫却丝毫没有长进。爷爷我就是这北原的孤魂恶狗,若不是那些腌臜手段,我断不能今天在这里看你在我脚下这般凄惨。”
东屠儿面色红紫,被云澈的一番话呛的不知所谓,只是恶狠狠的看着云澈,好一顿咬牙切齿。
云澈看在眼里,轻蔑一笑道:“曾经气焰嚣张,如今落魄似鬼,东屠儿啊东屠儿,说痴傻无人在你之上,论嘴拙没甚出你之右。”
言未毕,东屠儿突然怒喝一声,猛然暴起,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狰狞,趁着云澈松懈的时机,旋即冲到身前,重重的向他的太阳穴击打过去。云澈饶是一惊,纵然想闪避,但奈何身体素质的差距实在太大,一个踉跄避之不及,东屠儿沙包大的拳头实实在在的打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突然只感觉天昏地暗,目不能视,脑中也是一片空白,连连后退了几步,但见东屠儿不断向前,经过方才的痛苦,他断不敢让云澈回转过来,生怕又受那玄毒魔音的折磨。
论力量,云澈自然抵不过虎背熊腰的东屠儿,全身各处被打的青紫相接,每一下都是狠手,又感觉肚子上中了一记重拳,胸口更是苦闷难当,一瞬之间,东屠儿抓到了云澈的破绽,更不可能放过,又一阵疾风骤雨一般的拳头倾泻过去。
云澈即刻便被打翻在地,他下意识的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头和胸部,尽管对方的拳头确实十分猛烈,但是在地上一阵翻滚,加之每一记拳头都下了十二分力道,那混世魔王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过了一刻,云澈感到自己的意识恢复的七七八八,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想到之前竟然还对这样的人有恻隐之心,一时间狠下心来,动了杀念:“东屠儿,去那边找阎王哭诉时,别嫌我辣手无情!”
他趁着对方攻势放缓,渐渐引导先前氤氲在喉中的毒蜃,周身的气息都向着咽喉处积聚,只见东屠儿一拳放空,但听云澈一声暴吼:“喝啊!”
突然间,从他嘴中喷射出一股淡黄色的气流,似雾非雾,速度极快,对方来不及反应,瞬间便将那毒蜃吸的一点不剩。
只在片刻,东屠儿脸色骤变,向后退了两步,顿时感觉到浑身不适,咽喉处仿佛被烧灼一般的剧痛。便用手去触碰悬雍垂,引得一阵呕吐,但却没有任何效果,抬起头来恶狠狠的望向云澈,怒道:“云小狗儿,你又使得什么妖法?”
边说着,只见身上以极快的速度长出了许多溃烂的脓疮,如同平地生花,雨后春笋,这般情形就连云澈自己都没想到,鲜牛犀的毒性竟然如此猛烈,烂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东屠儿的身上扩散,皮肤先是鼓起巨大的水泡,随即溃烂,脓血中似乎有许许多多的细小蠕虫在到处攒动。
东屠儿眼见自己的身体急速溃烂,一时狂性大发,胡乱的在自己的身上抓挠,将那些本就腐烂的破溃处抓的更加可怖渗人,不消片刻,东屠儿就放佛成了个血人,血液混合着脓水,把整个身体都覆盖住,煞是恐怖。
云澈还是感到左侧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血管在突突的跳着,他狠命的揉了揉被击中的地方,疼痛却有增无减,他阴毒的看着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人,心中完全没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说道:“弄道人说过,这玄毒魔音是可以谈笑‘杀人’的,起初我还不信,现在倒是深信不疑,我福至心灵,自创的“喉中剑”感觉如何?东屠儿,此番我并不是想要报复你,只是想试验一下这个神通是否有那么的玄妙,须得多谢你的以身试法。别忘了,到了地狱,记得是‘玄毒’取了你的狗命!”
两人积怨多年,今朝新仇旧恨一并清算,云澈最初也只是想教训一下这帮小混混的嚣张气焰。但没想到,这东屠儿竟然暴戾至此,一时间,多年受到镇中居民羞辱排挤的恨意,还有从未感受血亲温暖的乖僻全都涌上心头,他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人,此番更是下了决心要至东屠儿于死地。
尽管东屠儿霸凌此镇多年,也行过不少恶事,但却也不应该受这般折磨,只是这漫漫苍生,浮嗟世间,对他们这些生存在最底层的无名之辈来说,如约而至的死亡,才是最好的正义。
“若你们对我不仁,便休怪我不义!如今我得了非常之神通,就再也不受你们这些肮脏小人的侮辱!”云澈自己也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向着东屠儿走去。
不一会,却看到东屠儿突然停下了挣扎,一双被疼痛折磨的血淋淋的双眼怒睁着看着云澈,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些什么,周身黑红的血液浸染了身下的土地,已经蜕了皮肉,几乎只剩枯骨的双手举向天空,仿佛要在临死时祈祷什么。
云澈一时没有听清,想要走近前看看这个混世魔王将死之时,究竟会说些什么,便步履阑珊的向对方靠近,边说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就在他刚要贴近东屠儿时,只见那个血人猛然一跃,重重的挥动拳头,放佛用生命最后的力量打出了一击,云澈没有想到,那只剩枯骨的血手竟然一瞬间可以爆发出这样的力量。本来云澈还未从刚才的饱以老拳中完全恢复意识,又感觉天灵盖仿佛被什么钝器击中一样,此番打击,他再也承受不住,一下瘫软在地,下意识的指着东屠儿,却最终被巨大的冲击感袭来,昏死了过去。
东屠儿看着半死不活的云澈瘫倒在地,突然一阵痴癫的狂笑,笑声震慑寰宇,身上的皮肉也在一块块的撕落。但见口中激射出一口黑色的血液,直愣愣的向后倒去,再没了呼吸。
他皮肤溃烂处的那些细小的蠕虫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宿主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纷纷从东屠儿身体中爬了出来,又整齐的排着队,去向云澈的嘴中。
两人相距五尺,静静的躺在镇边的小路上,又近夜色,镇上行人稀稀落落,却从没有人关注这两个蒙尘的少年,苍天无情,乱世之中,究竟还要看多少冷漠,还要体会多少沧桑。
时值秋雨季节,天空似乎从来没有放晴的时候,苍穹下的流云又一次聚在了一起,雨水渐渐在天地间形成了一幕珠帘,一条条不断的线洗刷着每一片无情土地上的罪恶,在这片穹隆下,躺着两个人,两个被红尘遗忘在这个小镇上,最卑微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