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寻欠人钱财与人消灾,江湖瞎向导当的颇有耐心,给云牧林解释到:“只有入了品级的高手才算在武学上登堂入室。对这些高手,江湖上按修为将其划分为七至一品,七品最弱,一品最强。关姑娘年纪不过与我相若就已经稳稳站在二品高手的位置,这份根骨资质可谓上佳。洪关镖局前途一片光明啊。”
云牧林嘀咕道:“也才二品呀,不是还有一品吗。”
上官寻淡然说道:“入了一品的高手可被称作宗师。整个中土,一品宗师都是凤毛麟角,且修习到宗师境界,尽皆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不知藏在哪座山谷、哪个门宗里扮种花老头去了,哪里是说见就能见到的。这十年来江湖上风平浪静,并无一品高手现身消息。整个江湖都快忘了世上还有一品高手了吧。”
云牧林听完轻松许多,再无担忧,又把注意力移到镖师腰间的圆月弯刀上,心想自己以后一定也要配一把这样的刀,太帅了!口中说道:“这么说关姑娘其实很厉害啊,你还担心什么?”
“关姑娘是二品高手不假,但二品高手也不能包打天下。万一来了五个二品高手劫镖呢?你看身边的镖师们,哪一个不是面色严肃神经紧绷?”上官寻嘴上这样说,心中也同样在试图打散自己的忧虑:也对,二品高手不是路边大白菜,在大辰国也没几个势力能拿的出数个二品高手,何况只是为了劫一趟镖。但为何总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呢?
云牧林似乎从来抓不住上官寻话中的重点,好奇看向他眼前的黑布,问道:“你眼睛看不到,怎么知道他们面色严肃?你是不是真瞎啊?”说罢便伸手去摘他眼前的黑布。
上官寻脑袋稍偏,一巴掌把云牧林的手拍回去,得意说道:“瞎的久了,自然会更多的去听声音,辨气味,感受风的流动。要不是眼前有着这块黑布,看起来就和正常人是一样一样的。其实吧,有些时候,用眼睛看效果反而不好。”
云牧林满眼狐疑之色,偷偷从包袱里拿了一小块已然风干的硬邦邦的馒头,冲着上官寻的脑袋就丢了过去。
上官寻犹自洋洋得意:“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我能听到你们平时注意不到的声音,嗅到你们不会在意的气味。好比现在,我就知道你从包袱……”
“啪”的一声,馒头块砸在上官寻额头上,砸起小小一个包。看着生疼生疼的。
云牧林不屑摇头道:“看吧,江湖骗子就是江湖骗子,果然没躲掉。”
上官寻恼羞成怒,一把抓起掉落的馒头块冲云牧林砸去:“你这个白痴!我又没有武功,反应哪有那么快!感知到了也躲不掉好吗!”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块烧饼,一边撕成小块一边往云牧林头上用力扔去,“你能躲掉嘛!你能躲掉嘛!”
烧饼扔光,上官寻把最后一小块塞进嘴里,犹自愤愤不平:“你个傻木木,还走江湖!连我砸的烧饼都躲不掉,你现在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了吧!”
见上官寻总算扔光了烧饼,云牧林才心有余悸的放下护着脑袋的双手,自信满满,挺胸抬头说道:“知道,八品高手!”
日头偏西,镖队在官道边一处还算平坦的临水草地上安营扎寨,准备歇息。云牧林与上官寻二人也分得一顶帐篷,坐在篝火旁闲聊。关姑娘在队伍后方的佣兵处客套了几句,向着二人走了过来。
“着急赶路,没在之前的驿站停歇,委屈二位今晚要睡帐篷了。”
二人起身,上官寻道:“无妨,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还想再说些什么,云牧林突然一抱拳,中气十足的说道:“青山不改,绿……”
上官寻一掌拍散他行礼的双手,无奈说道:“木木,你以后能不说这句话了吗?”
关姑娘淡淡一笑,拱手道:“在下关循,洪关镖局总镖头。这一路承蒙二位照应。”
云牧林一脸崇拜:“总镖头,很厉害吧!”连上官寻也是有些讶异:“关姑娘如此年轻就做了洪关镖局的总镖头,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在下上官寻,这是云牧林。以后还要仰仗姑娘。”
他们几人交谈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加之习武之人耳力本就较好,上官寻说完这话之后,突然感到数道犀利的目光加身,就连面前关循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上官寻暗自嘀咕,刚刚没说错啥话呀,将先前说的两句话在心中回味两遍,猛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满腹委屈,这不是我的错啊!擦着冷汗谄笑说道:“那个,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寻字,绝没有对姑娘不敬的意思。关姑娘要是觉得叫着不顺口,叫我张瞎子好了。”
关循不算绝世美女但也绝对说不上丑,女儿身走江湖,路边叫嚣着要上关循的登徒子多半也没少遇到,只是不知有几人已成了她手下的亡魂。她也没再计较,冷冷看着云牧林道;“云公子,姚老想请你喝杯茶。”
衙门想请你喝杯茶,影组织想请你喝杯茶,我家主子想请你喝杯茶。喝杯茶似乎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因为本来也不是什么熟人,谁也不会为了请你喝茶而请你喝茶,谁知道除了喝茶还会发生什么,而未知总是最可怕的。何况那些请你去喝茶的地方似乎都是些去了就回不来的地方。
所以不管云牧林怎么想,至少还停留在自己得罪了眼前这位二品高手心态中的上官寻听着这话总觉得阴森森的。下意识里就想让云牧林拒绝。
可惜木木从来不是一个他能拦得住的人。上官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云牧林已然笑道:“好呀。”
姚老的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没有茶。
姚老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已经看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在大辰国跌宕一生,看过太多潮起潮落、斗转星移。他相信自己的眼神对任何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说都拥有足够的压力,让他们产生一种错觉,一种自己的一切都被对方看透了的错觉。在这样的压力下,他的眼睛可以轻易捕捉到其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面,从而对对方的品性进行一次最彻底的考量。只是看上一盏茶的时间,却比任何测试都要有效。
然而姚老这次很无奈,因为什么都没有看到,或者说,看到面前的少年根本就是一张白纸,那种,真正的白纸。这个少年在这一盏茶的时间内,换了三次坐姿,扭了八次脖子,打了十二次哈欠,甚至有一次怀疑自己睁着眼睛睡着了,用手在自己眼前上下晃动了好几下!眼神的变动也只是从好奇变成了无聊。现在正盘腿托腮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
云牧林确实很无奈,眼前这位老先生似乎嗓子出了问题,光看着自己说不出话来,看来是没有办法交谈了。而且自己并没有喝到茶。
“老先生,我走了。”
姚老干咳一声,慌忙拦住准备起身的云牧林,说道:
“你叫云牧林?”
“是的。”
“你喜欢下棋吗?”
“喜欢。”
“你知道我是谁吗?”
“恩,您叫姚天勇,听说是个很厉害的人。”
“你觉得我棋下的怎么样?”
“不比我差。”
“那我们把昨天的那局棋结束掉好不好?”
“好!”
“该我走了。”
……
车窗外,已是月明星稀。不当值的镖师已然沉沉睡去,上官寻独自坐在帐篷外的草地上,伸手感受着自己无法看见的月光,不知心里想着哪个人,哪些事。
马车内,姚老笑看着面前皱眉苦思的少年,说道:“这是第三局了,现在你觉得我棋下的怎么样?”
少年晃了晃脑袋,拱手诚恳道:“比我强很多。”
“那你愿意跟我学下棋吗?”
“能跟着您学下棋?当然很好,不过我要去塞北的风歧关参加风仙大会,只怕不能一直跟着您。”
“风仙大会啊。”姚老露出追忆的神色,“恩,是又要到举行风仙大会的年头了。无妨的,你底子不错,又很善思考。也不必一直跟着我。我先收你为记名弟子,等你什么时候吃透了这本书,再正式成为我弟子吧。”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本封面泛黄的无名棋谱。
姚老看着云牧林闪着光的眼睛,笑道:“我这人一向随性,没什么讲究,现在你如果愿意拜师了,就行个礼,磕个头就好。”
云牧林诚恳点头,一抱拳,磕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
姚老一脸无奈,要不是看云牧林眼神澄澈,态度诚恳,换一个人敢如此调笑他,早就被他轰下车去了。
将无名棋谱交给云牧林,姚老说道:“刚刚这句话,不适合用在这里,你以后最好也不要说这句话了,很傻。还有,这抱拳的姿势是跟谁学的?”
云牧林挠挠头:“我看关姑娘他们都是这样行礼的。”
姚老道:“恩,左手拇指弯曲四指立刀盖于右拳之上行礼,意思是五湖四海皆兄弟。那是他们江湖武人的行礼方式。不适用于你我师徒之间。”
“哦,师傅,那我该怎样向您行礼呢?”
“这样,左右手都是四指并拢,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掌心正对自己,竖起你的两个大拇哥,横推向前,这表示对长者的尊敬。”
“知道了,师傅,这样对吧。那平辈之间怎么行礼呢?”
“平辈是这样,你看,手得包起来,这叫做多多包涵。”
“这样啊,师傅,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