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茂道:“小的功夫不行,但藏身的本事还可以。每次来人我都看的清楚,若是有官府的人,或是武力高强之人,小的必然不敢现身。”说罢怯怯看了云牧林一眼,哀怨的眼神简直就是在说:可偏偏怎么就碰到你们这俩扮猪吃虎的缺德玩意儿。
公孙茂很快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个,我当时也问了那道姑如果官府来人怎么办,那道姑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官府去人吗?官府当然会去人,如果他们还有这个精力的话。’小的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不过这几十天蹲守在此,确实没有官府的人来。”
上官寻又问了一些别的,公孙茂虽然很配合,但他知道的终究也不多,只是摇头。
上官寻明白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对云牧林说道:“木木,看来剩下的事情得我们自己去查了。”
云牧林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说道:“那我们先把木头挪开,让水流下去吧?”
上官寻思忖片刻后,摇摇头说道:“不急,这公孙茂只是个看场子的,并非幕后主使之人,我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断人水源这种事情伤天害理,有百害而无一利,那道姑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现在把水放下去,难免会打草惊蛇,后面的事情就不那么好查了。好在岔河村的人此时也都在柳州城,晚一阵子放水影响也不大。”
“可现在我们就有办法查下去吗?”云牧林问道。
上官寻神秘一笑,道:“你跟我来。”
二人来到水边。
上官寻指着河水与枯木接触的地方,说道:“木木你看,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以为他们只是用木头将河水截断,让水不得下行,但很快就发现不对。因为这水不是静止的,它还在流动。河道分明被阻,那水流去哪儿了呢?你先前和公孙茂战斗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却怎么都想不通,所以我下河查探了一下。”
“查出什么了吗?”云牧林问。
上官寻说道:“下面水很急。此处的河床被人动了手脚,打开了几处泄水口,河水全都流到地下去了。”
“河水流到地下?你是说好端端的水,流着流着,啪嗒掉到地下去了?这怎么可能呢!”云牧林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
上官寻耐心解释道:“柳州城地处大辰国南部,多有丘陵溶洞,在主要的河水干流周围,往往都会有密密麻麻的地下河存在,而且这些地下河距离地表通常都不会很远。如果我所料不差,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下方就有这样一条地下河。那些不知道什么来头的人,为了某个目的,选取河床最松的地方,拦河引水,将河水全都引入地下去了。换句话说,拦河只是手段,引水才是目的。”
云牧林努力学习消化这些从未接触过的地理知识,片刻后一脸感慨说道:“瞎子,你懂的真多。”
上官寻淡定摆摆手:“你要是在江湖上不带武功的混上十年,你也会懂的。往年被敌人追的狠了,我可是没少往这些溶洞里钻。”
“那现在我们怎么做?”
上官寻指着河水说:“我们下去。”
“下去?”
“对,下去,你要想知道是什么人做的这些伤天害理之事,他们为了什么目的间接害死了那些岔河村的人,引走这些水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下去顺着水流走就是最好的办法。这下面被开凿出来的泄水口还不小,供一个人通过绰绰有余。”
云牧林一向初生牛犊不怕虎,毫不犹豫说道:“好,那就下去。咱俩谁先下?”
上官寻双手在背后一负,平静而坚定的说道:“先前说的都是猜测,真顺着泄水口下去会发生什么那谁能知道。地下河必然是有的,但下去之后有没有地方能让咱呼吸可就说不好了。所以像探路这么危险的事情,当然是由木木你来做!”
……
片刻后,公孙茂换了一个状态,嘴中被塞上自己的袜子,将躯干和树绑在一起的换成了自己的那件长衫。而原本的麻绳已然一头牢牢系在礁石上,另一头缠在云牧林腰间。
“瞎子,那我下去了。”云牧林站在岸边说道。
“恩,水下危险,你多加小心,不行就上来,不要勉强。”上官寻关切道。
云牧林咧嘴笑笑,纵身一跃,溅起好大一个水花。
水下远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不知是不是河床上数个泄水口的关系,此处水流湍急,漩涡丛生。
云牧林游到其中最大的一个漩涡旁,很快便被漩涡卷入,顺势被吸进了那三尺长宽的泄水口之中,不见了踪迹。
……
大辰国南境的某个地下溶洞之中,阴暗无光,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出此处流水淙淙、怪石嶙峋。溶洞上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清澈河水倾泻而下,如同地下的瀑布一般,冲击在岸边礁石上,融入到地下水流之中。
突然,一个腰间缠着麻绳的少年顺着河水从天而降,虽是突然失重猝不及防,但很快找到重心,稳稳落在礁石之上。
“嘿,下面还真有个溶洞。”云牧林感到很是新奇,瞪大眼睛,好奇打量周遭环境,同时倒也没忘了按照先前的约定解下腰间的麻绳。
麻绳很快被收走,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道袍的瞎子同样跳了下来。
云牧林眼睛瞪的老大,一脸茫然的环视四周,说道:“瞎子,你猜的真准,水果然是流到下面来了。可问题是,这下面一片漆黑,啥也看不清,路都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怎么走啊?”
上官寻笑了笑,说道:“你忘了我本来就是个瞎子,有光没光对我来说差别不大,跟着我走就是了。”
二人在原地整顿片刻,上官寻伸出手放在空中,感受了一下,说道:“这地方有风,离地表也不是很远,向前走应该无妨,不犹豫了,咱们走吧?”
云牧林点点头,适应了这么久,眼睛也勉强能看见些东西,开始顺着水流的方向行进。
溶洞幽深,偶尔响起的滴水声伴着二人沙沙的脚步,更显空旷寂静。
走不多久,地下河的河道越来越宽,岸边的礁石也渐渐被水覆盖,很快就没有了落脚的地方。
都到这里了,自然没有回头路。两人也不矫情,干脆直接走进河中,蹚水向前。
初时河水只到大腿,越向前走,河水越深,渐渐涨到腰间,涨到胸口,很快淹没脖颈。
过不多时,云牧林与上官寻的脚已经触碰不到河底,二人浮在水面之上,顺水向下漂流。
许久之后,溶洞越来越大,水面也越来越宽,二人依旧沿着溶洞一侧的石壁,在水面上游着,不知何时才能到头。
“瞎子,我们还要游多久?”
“不知道。”
“你之前好像是说顺着这地下水就一定能找到我们想知道的结果的?”
“木木,你要知道寻找真相的道路往往是曲折漫长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
“感觉已经过了午时了吧。”
“瞎子?”
“恩?”
“我饿了……”
“我也饿了……”
“这条路如果再漫长一点,我们会不会饿死在这里。”
“也有可能累死,我现在已经有些游不动了。”
“瞎子,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聪明人也会考虑的如此不周全的吗?”
“所以这次你就明白,不能什么事情都依赖别人,学会自己思考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又过了一阵子,上官寻终于体力不支,抱着一根露出水面的钟乳石开始耍赖:“我不管!不游了!累死我了!”
云牧林同样扶着礁石喘息片刻,看着上官寻耍赖的样子不禁莞尔:“瞎子,寻找真相的道路是曲折漫长的,别墨迹,咱快游吧。”
上官寻铁了心,抱着钟乳石不撒手,神棍本色显现:“木木,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欲速则不达?一味求快是没有好结果的。我看咱们先在这里歇息片刻,一会儿再……”
“瞎子!”云牧林突然打断上官寻的话。
“我说了,我不游了!”上官寻死死抱着钟乳石。
“瞎子,我好像能看清你的脸了。”云牧林疑惑说道,然后猛然回头,看着前方溶洞顶上。
不远处,一束束细密阳光自上方洒落,照印在水中。
这画面谈不上多么好看,但在云牧林眼中却是那么美。
他长舒一口气,激动说道:“瞎子,我们找到出口了。”
有了光线,就可以认真观察一下周遭的情况。此处早已不是二人刚来时的那个狭窄溶洞,空间巨大,云牧林靠着石壁,借着光源,视野所及,竟是看不到河水对面的状况。
说河水有些不准确。来时的路上二人就觉得河道似乎越来越宽,只是不知道宽到了什么程度。到了此刻才发现,这潮湿幽暗的地下洞穴中,竟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湖。
上官寻面色有些凝重,说道:“我们要找的就是这个!”
云牧林看了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两个多月来,本该流去岔河村以及下游众多村落滋润农田洗衣淘米的河水,竟是被尽数引到此地,囤积起来!
就在柳州城,大辰国南境第一大城不远处。有人置民生安定于不顾,暗改河道,屯湖于穴!
光是这样的一个夺天地自然之力的想法都足以让人震撼不已,何况对方真的做到了!
对方究竟是谁,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云牧林喃喃说道:“瞎子,我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