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琉璃灯罩外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卧房里空无一人。
正欲开口唤素衣进来,却发觉嗓子干涩难受,索性自己起身。一手撑着床榻坐起,才发觉自己竟浑身乏力。行至窗边,将窗帘拉开,一股冷风袭了进来。
夜色将尽,残月如勾。
她呆呆的望着天边的月儿,稚嫩的童音犹在耳畔……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浆儿浆儿看不见,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向西天。
渡过那条银河水,走向云彩国。
走过那个云彩国,再向哪儿去?
在那遥远的地方,闪着金光。
晨星是灯塔,照呀照的亮……”
“真好听,小安你从哪儿学来的?”男孩眉心舒展,不似之前的沮丧。
“从梦里。”一丝狡黠的笑意在唇边绽开,她清亮的眸子直直的望向他,“梦里仙女姐姐告诉我,小夏不开心时,就唱这首曲子给他听。”
“小安,我爹好像把我娘给忘了,不然他为什么要娶那个女人做续弦,我不喜欢她,更不会叫她娘。”突然想起那个女人惺惺作态的样子,墨黑的眸子里充满了厌恶。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截然不同,此刻的他,邪气中透着一种妖异的美。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冰冷地说,“我定要叫她后悔嫁到林家来。”
“小夏,林伯伯定是想要有个人来照顾你,何况,她还是闽浙总督松大人的亲妹,你行事还需注意分寸呐,莫要叫林伯伯为难。”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纳兰夫人在天有灵,定是希望你幸福的。”
听她提及自己的母亲,林夏一怔,转头看她,女孩依旧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眉目如画,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哀伤。如果自己的少年老成是因为自小失去了母亲的庇护,那么眼前的人儿明明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本应承欢于父母膝下无忧无虑才是,却处事稳重,心思缜密。有时候,她像知己,很多事情不用他说出口,她总能猜透他的心思。有时候,她像姐姐,在他难过的时候细心安慰。但是这个无所不能的小姑娘平日里却总是呆呆的,一头栽进医书典籍里面就忘了一切,总也学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他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手,心头一惊,这么冷的天,他竟然让她陪自己坐在屋顶上聊了那么久。心疼地把她的手握在掌心,用力揉搓着,“你这傻丫头,就知道关心别人。如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那该如何是好?”
“那就永远不要离开我。”
他只当她是随口说的,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好朋友就该一辈子永远不分开的呀。只是他不会知道,年少时的诺言,因为没有太多思前想后的顾虑,才更加纯洁美好,也更加刻骨铭心。
“小姐,你醒了?”素衣推门进来,见她此刻好端端的站在窗前,不禁松了口气。仔细一看,她只穿了薄薄的单衣,且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赶紧寻了件厚厚的衣裳给她披上,接着说道,“小姐,您是要在床上躺着呢,还是把鞋袜穿上?”
宿安无奈地笑笑,老老实实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任她帮自己穿好鞋袜。看了眼搁置在一旁的汤药,“我睡了多久?”
“从那天晚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动作一滞,接着道,“你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呢,把我吓坏了,老爷把过脉后说,只是素体虚弱,又受了凉才会如此。”说完起身,将刚熬好的药递给她,“这是老爷开的药方,快喝了吧。”
她接过药碗,只闻了味道便皱起眉头,这平素里习惯了为他人开药方,今儿个自己也落得这幅光景,不禁觉得好笑。将药碗凑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党参,茯苓,甘草,前胡,苏叶,桔梗,葛根,半夏,枳壳,陈皮,大枣,还有她最讨厌的生姜。看来父亲也没有发现自己秘密,不禁松了口气。
“今日是什么日子?”
“初七。”
五月初七,看来自己醒的还真是时候。
“素衣。”
她不禁想起了那请柬上的日期,正是五月初七。此刻听见宿安叫她的名字,忙应声,“小姐,还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她笑望着她,“往后的一段时间,我决定搬到医馆去住,你帮我收拾一些衣物,还有近期在看的书籍。看见小宁,就告诉她,我正在研究疫病,可能很长时间不会回家住。”
素衣点了点头,她知道,她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们,这样也好,忙一点,心也许就不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