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外臣女眷休憩之所,烛火一寸寸照亮黑暗,熏香未燃,巧窗禁闭,烛火过处,尽是凌乱不堪的衣物,以及压抑的哭泣。看到这里,已令一些闺阁女子却步,皇后娘娘没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怒火中烧,还未等她令人拿下床上做苟且之事的人,一道身影突然扑下来,哭咽道:“好可怕好可怕,我不玩了,彤儿不要玩了……”
几乎是在场的人都大惊:五公主!
皇后娘娘见此情景,惊道:“彤儿,你怎么会在这?”
五公主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哭哭噎噎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再看屋里的身影,皇后命人立即拿下:“竟有如此无视皇家威严,胆大包天的玷污公主,这等胡作非为的歹人定要交由皇上,不管势头再显赫,定要处以极刑……”
“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丞相府及几位侯爷的公子受伤了,据闻是临安世子暴怒出手伤人!”
皇后一怔。草草吩咐将寒若世子看押起来,便率众而去。
不多时,远道而来的秦昭敛又多了几条罪状。
送给太后的礼物放有不敬皇家之物!
擅闯后宫!
纵容手下调戏后宫妃子身边的宫女。
以及最后一条罪大恶极的,手下被搜出原本属于御书房的军事机密卷。
临安城混世小魔王不过才来京都几日,带着随从刚进宫就闹得人仰马翻,犯下滔天大罪!这事经嘴碎的宫人口口相传,竟然一夜之间,皇宫里几乎都知道了这个胆大包天桀骜不驯、不将皇家放在眼里的混世小魔王自己找死的挑衅皇家。
萧月笙于第二日梳洗后,便从悠悠那听闻这事。她眉眼微挑,对秦昭敛这些恶状不置一评。即便是悠悠,也觉察其中的猫腻:“这即便是再厉害的人物,初来京都,怎么敢在皇都犯下这么多事,偏挑在太后娘娘寿辰这日,而且,这么多事,真是他所做的话,未免太巧、太笨、太匪夷所思?”
萧月笙笑,这其中的猫腻,想必即便再想掩人耳目的治罪,也没办法定罪吧?只要是人都能够看出来,这是明晃晃、又不约而同的陷害!
只是没想到,有人为了陷害秦昭敛,而不惜拿皇家人利用,可叹五公主虽神志不清,却也受到不小的惊吓吧?
大殿之上跪着十数人,皇帝大发雷霆,然而传言昨日的罪魁祸首却并不在殿中跪着,反而神色淡漠的立在皇帝身边,殿上跪着一众世家子弟、宫女仆从以及管事,甚至,还有云世子。
相比于那些战战兢兢的宫女们,云世子显得更加没用的瑟瑟发抖。昨日在秦昭敛身边的随从阿宋被搜出御书房机密之前,唯有他借故与之交谈接触,原本这并不算是什么正当证据,只是这突然发生的关于秦昭敛一系列的恶事,令这些事都被直观的定下陷害两字,而他远在封地,没见过这种大场面,自然抖的厉害,再经由秦昭敛冷酷的说几句狠话,就赶紧全盘交代了。
林花谢了,被昨日的秋风吹散的满地尽是落叶,昔日的宫殿,因着无人清理而显得鲜无人烟的凄凉,但可笑的是,这里却是正正经经的五公主殿。萧月笙微撩下摆,便踏上了阶梯。本来守殿门的奴才,一边闲聊着天,一边倚着门。突然看见有人来,目光扫到萧月笙发上簪的月白玉兰环,耳上戴着精致的同样配套的玉兰珰,少女面容清新秀丽中含着几分雅致,更遑论她身后还跟着两位侍女,想来是宫中的哪位主子。
进宫多年的奴才自然是练就了几分眼色,当下站直身子,脸上换上谄媚的笑的行礼:“主子是找谁?可需要奴才通禀?”
“本宫是来寻五皇姐的。”萧月笙负手:“皇姐昨日受了惊吓,如今怎么样?”
宫里七位公主,比五公主年少的两位公主,七公主尚十二岁,看来这位是六公主了!守门奴暗道这位进宫认父便闹得满城风雨,甚至扳倒了权倾朝野的高太尉,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当下笑的更加谄媚:“公主贤德,劳六公主惦记,我们主子已无大碍了,六公主自可前去,奴才为公主引路!”说罢使了个眼色给另一个人,那人赶紧去通禀。
“也好。”萧月笙点头,那守门奴便卑微的躬着身子为她带路。
萧月笙去的时候,五公主正安安静静的坐在厅堂上,旁边的侍女正为她斟茶,她看见萧月笙,顿时兴奋的手舞足蹈:“妹妹,妹妹来,坐这!”不过是两面之缘,她记不清这是排行第几的皇妹,却还是记得这是她妹妹。
萧月笙眉眼微弯,任由被她拉去坐在她方才的位置上,对五公主道:“前些日子尝的菊花饼不错,此番特地带给皇姐尝尝。”说罢她身边的悠悠便将食盒里的饼一一拿出,五公主拍手:“哇,好漂亮的饼干,彤儿从来都没吃过!”说罢也不顾什么礼仪,伸手就要去拿,但又似乎想起什么,怯怯的看看身边的侍女:“芳心,妹妹带来的,彤儿可以吃吗?”
芳心正是平素跟在五公主身边的侍女:“自然是可以的,公主。”
于是五公主在吃东西,萧月笙时不时讲一些往日看过的趣闻,五公主竟然也听得津津有味。就在这时外边传来阵阵脚步声,方才的守门奴跑进来道:“六公主,皇上有传昭!”
“什么?妹妹你就要走了吗?”五公主跳起来:“不要不要,我要跟妹妹一起去!”
萧月笙神色不变,安抚了一定要跟来的五公主,从善如流的随宫人去前殿。
大殿之上,萧月笙刚到,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派威严的皇上,端庄雍容的皇后,以及立在那里面色无波,目光看向别处,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的秦昭敛。而另一边立着的,却是高大冷峻的卫晟。她堪堪行完礼,云世子便急向她求证:“六公主,昨晚是你将御书房的军事机密卷给我,去陷害秦世子的吧?”
萧月笙顿时感受到一束冷漠的目光朝她射过来。
她一时未语,云世子以为她想否认,忙朝皇帝磕头道:“昨晚,六公主遣侍女来寻我,说是只要成功陷害了秦世子,便有法子让我回封地,因此,我才会一时糊涂,接下来这事。”说罢似乎忌惮秦昭敛,又急忙认错:“对不起秦世子,都是陵雾的错,错在不该是非不分,对不住啊......”
他这般懦夫的行为,自然博不来别人的半分好感。
然而秦昭敛却一眼也没看他,他的目光,似湖水般平静:“是你做的吗?”
萧月笙勾了勾唇:“不是。”
“如何不是?”云世子瞪大眼看她,突然想起什么,忙从身上掏出一物:“公主走之后丢下一物,来看看这可是公主之物?”
大家顿时目光看去。
皇上目光一沉。这正是当日她进宫认父的那块玉佩。
萧月笙道:“云世子这般说可不公平,昨日回宴会时,我道是玉佩在何处,原来是被云世子捡去了,可谁知道云世子是在哪里捡的呢?”
“你强词夺理......”
不等云世子说什么,萧月笙道:“我区区一个刚进宫的公主,去陷害素未谋面的秦世子,何苦来哉,吃饱了撑的吗?而且,若是云世子,倒是有很大的动机陷害秦世子呢。”萧月笙笑道:“若是成功陷害了秦世子这滔天大罪,罪责当死,介时必会引起两地之战,而到时候,朝廷如何在意各位世子的去留呢?”
云世子震惊:“我懂了,你这分明是想陷害我!果然是蛇蝎心肠,我与你素未谋面,你为何如此陷害我?”
皇上被吵得脑仁疼,顿时道:“都停下!卫晟,你去查,若有证据,尽管呈于你查证!”说罢一副格外疲惫的模样:“除了六公主,其他人都退下吧。”
于是大家都行礼告退。秦昭敛与萧月笙擦肩而过时,两人目不斜视,似真的不认识彼此般。
等殿里重新恢复静谧,皇帝叹息道:“为何?”从方才她与云世子的对峙中,尽管她极力否认,可明眼人一眼都能够看出,御书房的军机密令一事,真是她所为。
“是儿臣一时心急,想为父皇解忧。”萧月笙垂眸说完这句,周边气息陡然一冷,令人压抑的沉默后,皇帝目光如刀锯:“你可知你这话,足以令你脑袋搬家!”
萧月笙眉头微蹙,随即抬眼,定定的看向皇上:“父皇何必自欺欺人?自秦昭敛进宫,父皇透露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父皇位居高座,一言一行便足以令众多人化为您手里的剑,斩杀你想斩杀的人。”
“临安城秦家兵强马壮,易守难攻,隐隐成为高太尉之患,甚至更令人忧心。父皇欲借此发兵,却恐遭内忧外患,群狼环伺,所以不敢妄动.......”
“够了!”
“可如果,陷害秦世子未遂,却是藩王世子所为,那边足以挑起藩王与临安城的敌对,若是加以煽动,正好可借力削藩,若是打起来,朝廷也可坐收渔翁之利。”
面色不善的帝王认真的审视这位女儿,眉眼如远黛,不如三公主倾城,平素也不若二公主有魄力,可不得不说,这个民间来的六女儿自进宫做的每件大事,都颇得他心。皇帝眯了眯眼:“如你所说,朕是要将此罪名,加在云世子陷害未遂上?”
萧月笙摇头:“儿臣没料到,昨夜意图陷害秦世子的人不少,如今堆积一起,分明是告诉别人秦世子刚入京都就遭人陷害,若罪名成立,则会引起临安城的警惕,认为我们朝廷容不下他们临安。”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安抚秦世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萧月笙道。
萧月笙从殿里出来时,已是近午膳的时辰了。她抬目远眺,今日是阴云密布的日子,自远山,乌云似要压下,大雨席卷了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