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分头愤愤不平,起身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叶冬和白晴兰。
白晴兰把椅子搬到叶冬的面前,坐下。看着他,接着说道:“叶冬,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有了敌意,但是请你相信我们,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人民,维护法律的尊严。我没有办法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但是你可能会遇到危险,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父亲的失踪已经不是一个一般性质的案件了。我们一定会尽力查找。”
叶冬没有搭理白晴兰,他觉得这个女警官有点惺惺作态。脸上随即挂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白晴兰盯着叶冬的表情,半晌才说:“你难道真的没有话要对我们说吗?”
叶冬摇头。
白晴兰无奈、沮丧、愤怒,又归于平静,缓缓地说道:“最近别离开北京,打开手机,让我们能够找到你。”
叶冬问:“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还有你那两位朋友。”
叶冬起身,白晴兰招呼人带他出去。看着叶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怒不可遏。小分头凑了过来,问:“白队,就这么让他走了?”
白晴兰无奈地点点头,从唇齿间挤出了几个字,“派人盯死他。”
叶冬来到办公楼下,才看到了何烈山和老刘。旁边还停着一辆奥迪轿车,后座的车窗玻璃摇了下来,老刘正站在车窗边俯耳听命。
看到叶冬出来,老刘对车里的人说:“爸,您放心吧!,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您老先回去,回头我去家里看您和我姨!小王,慢点开车!”
车里的人又说了几句,奥迪汽车才缓缓开动。
老刘目送着汽车拐出院门,上了大马路,才转回身,笑着对叶冬说:“天空飘来几个字,那都不是事儿,是事儿也就烦一会儿,一会就完事儿~~~”
叶冬勾着老刘和烈山的肩膀,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分局大门。时间已经到了午夜时分,这个时候再去找罗烈,肯定会打扰那一家人的休息。三个人和警察终于面对面地交锋了一次,心里都好像解开了一把心锁,说不出的敞亮。烈山想回酒店睡觉,老刘则提议去宵夜,说这晚上一通折腾,肚子有点饿了,请大家去簋街吃麻小。叶冬心里还思量着刚才白晴兰和小分头的话,一时间也不想回家,听之任之。
三个人打车来到簋街。
簋街——其实就是指东直门立交桥西,到北新桥东这一段,北靠雍和宫,南接东直门南小街。西边不远处就是南锣鼓巷。
起先,叶冬只闻其名的时候,还以为簋街的簋字,是鬼怪的鬼。以为这里就是一个夜市而已,是给那些晚上出门撒欢的孤魂野鬼开辟的场所。后来,他被朋友们带过来几次,才知道了簋街是怎么回事。这里饭馆林立,而且通宵达旦,普通老百姓白天都退避三舍,更别提午夜时分。因为这个时间他们必须要睡觉,睡不好觉,明天就起不了床,起不了床就会没班上,没班上就会一家子老小喝西北风。而那些富二代们,商人们,再加上那些流连于夜场的登徒子们,往往于夜深人静之后,搀携着别人家的娘子,乐此不疲。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豪车一辆接一辆地停靠在路边,如警示牌一样发出警告,“此地多有鬼怪,生人切勿靠近!”
老刘有点兴奋,脚步都轻飘飘的,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叶冬挖苦道:“你到家了吧?哪所宅子是你的啊?快带我们去,也好早死早托生!”
老刘笑得合不拢嘴,没计较他的话,反而热情地介绍着这里的人文、地理以及历史名人出没于此的典故,并且大方地许诺:“师弟,你看中哪家馆子了,师哥我请你,叶冬没有份!”
簋街的馆子不可胜数,川鲁粤淮扬在这里一概不分,哪家馆子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这里最出名的是秀色,正所谓红烛光中、媚眼丹唇、买酒听萧。其次才是麻小——麻辣小龙虾,红红火火的一大托盘,满满地落成一座小山,食客只看一眼,就能令人食指大动。还有烤鱼,俨然已经变成了一道京城名菜,甚至说是一种时尚,和当年风靡一时的红焖羊肉、水煮鱼一样,独领风骚。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北京的传统小吃,卤煮、爆肚、炒肝、炸酱面、羊蝎子,这也算是一道风景。
何烈山是一块木头,除了打架、做事的时候灵光乍现之外,其他方面就显得孤陋寡闻,他属于活得很寡淡的那种人,自然不会选择。老刘也不客气,直接把他们领进一家馆子,那馆子的招牌做的相当气派,十数串红灯笼如燃起一面火墙,上书四个耀眼的大字——麻辣火锅。
馆子里高朋满座,说笑声此起彼伏,一片嘈杂。三个人坐定,点菜,老刘点了满满的一桌,又要了一瓶白酒,给二人斟满。顷刻间,那火锅便红汤翻腾,接着又有浓麻重辣的香味四溢。叶冬也不用人让,夹起一片午餐肉放进锅中,那午餐肉瞬间便血染征袍、消失不见,直到几个翻花,才又重新劈波斩浪、龙腾四海,之后便一个翻身游进了叶冬的嘴中。
老刘端起酒杯,吆喝着:“哎,你先等等,我先提一杯不行吗!就你着急。嗯~~~,我祝贺,咱们终于可以有家能回,有国能投了,为了警察叔叔的宽宏大量,咱们干一杯。”
烈山无奈,端起杯子象征性地碰了碰,抿了一口,便闷头涮肉。叶冬则连杯子都没有端,老刘尴尬地自己喝了一大口,夹起一片牛滑投进锅里。三个人低头吃饭,谁也不说话,好像互不相识的路人。
烈山最先吃饱,筷子一放,向椅背一靠,闭目养神。老刘又劝几句,见他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架势,也就再懒得开口。倒是叶冬,眼皮不抬,手不停箸,细嚼慢咽如大家闺秀,每一口都吃的有滋有味。他偶尔端起酒杯,浅酌一小口,也是眼神涣散,充耳不闻的样子。
老刘一直忍着没有说话,可是等了半天,却还是见他这副思考不像思考,吃饭不像吃饭的样子,当下,再也耐不住了,大声地说:“我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好事吗,至少不用再躲警察了,怎么都跟死了娘似的~~~”
老刘的话戛然而止,他知道他自己又说错话了,叶冬她娘早死了,这不是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吗!他赶快闭嘴,但是,令他感到欣慰的是,叶冬无动于衷,还在低头吃饭,嘴里正咀嚼着一块鸭血,那鸭血刚从锅子里夹出来,蘸了点辣椒面,又辣又烫,一整块麻将牌大小的血豆腐块正在叶冬的嘴里翻滚着。
老刘见他没有发怒,赶快把话题岔到另一边,“哎呦,我也快吃饱了,一会我回烈山那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去公司,再打听打听金印的事,另外把隋五寄过来的刀拿回来。叶冬,你去哪,要不就和我们挤一宿吧。”
叶冬这才抬起头,对老刘说:“金印的事你就别管了,肯定打听不出来。”
老刘一听,这显然是有所暗示,忙问:“你搞清楚了金印是怎么回事了?”
“没有。”
“那我和你说个事?”老刘试探着叶冬的口气。
“说吧,你不是一直都想说吗,从咱们刚才一落座,你就急不可耐了,是不是?”
“嘿嘿嘿,那我可说了,不过你先得答应我,不许发火!”老刘笑着说道:“咱们在河南的时候,梁小姐说她有事先回北京了,你还有印象吧?”
叶冬点点头。
老刘接着说:“她其实没有回北京,她去了上海,就在咱们回北京的时候,她参加了一场苏富比举行的小型拍卖会。会上有一件拍品,是明宣宗御赐给侯显的金印,被她给拍下了。”
老刘的话到此为止,眼睛盯着叶冬的表情变化,可是叶冬神色泰然,不为所动,反倒问他:“那后来呢?”
老刘满腹狐疑,惊讶他的反应,表情夸张地说:“还后来,咱们不是在找金印呢吗,警方也在找?你难道还没听清楚我的话,金印就在梁若兮的手上。”
叶冬拿起纸巾纸擦了一下嘴角的油渍,又用白酒漱了漱口,吐在布碟里,不带一丝犹豫地回答:“梁若兮拿的金印,不是警方要找的。她和这事没关系?”
叶冬说着瞟了烈山一眼,烈山依旧闭目养神,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老刘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叶冬淡淡地说:“警方要找的那方金印,应该是传承于世的,并且影响深远的,能够造成极大社会反响的,你觉得侯显的金印有这个价值吗?”
“没有吧。”
“而且,金印应该在任桓的手里,是最近才突然出现的,不会那么快就被转移到文物市场上,更不可能去拍卖。”
老刘将信将疑,问道:“谁告诉你的,白晴兰?贾斗和?还是你自己找到了什么线索?”
叶冬笑了,“就不告诉你。”
这下,更引起了老刘的好奇,不停地追问:“你快说说,你快说说~~~”
叶冬笑着回答:“套出来的,行了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家了,明天一早还得通知罗烈,别在人家里耗着了。记住了,手机打开,电话联系。”
老刘执意不走,还要再喝一会。烈山和叶冬都吵着要回去睡觉,三个人争执不下。
就在这个时候,饭馆的门一开,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中等身材,一米八零左右,谈不上胖,但是上肢粗壮,双腿短小,活像一口大水缸成了精。他没脖子,小脑袋,好像一个枣核,两头尖尖,他的头发也不长,紧贴头皮,脸蛋子上嘟噜着疙瘩肉,细长的大眼睛却是单眼皮,带着一副银边眼镜,嘴唇习惯性的嘟着,如嘴里含着核桃。
叶冬和老刘几乎同时叫出声来,是任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叶冬血往上涌,心跳成了一个,就觉得自己嘴唇发干,恨不得马上就要扑上去。但是经过了这么多的是非后,他学会了沉稳,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心中早打好主意,既然任桓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不可能再让他跑掉。
任桓大摇大摆地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边,随便点了一碗面,就静静地喝茶,并且用目光冷冷地瞧着他们。叶冬虽然冷静了下来,但是眼睛里的目光依旧带着怒火,和任桓对视。老刘见叶冬没有发作,他更加冷静地观察着左右,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带帮手。
任桓点的面很快就端来了,这家伙并不急于吃面,反而端着面站起身,迎面向着叶冬他们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