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本来一片祥和的气氛,让他这么一通搅闹,街面上立时大乱。北京人最爱看热闹了,外地进京观光的游客也不免入乡随俗。顿时,街上一阵嘈杂,四方看客蜂拥而至,围作一团。
老刘不依不饶地大叫道:“怎么着,今天你们不说清楚,没完!哎呦哎呦,还打人是不是,救命啊!杀人啦!老少爷们,谁快帮我报警啊,他们都是坏人!”
其实那两个人早被老刘缠住手脚,仅仅是想推开老刘的撕扯,可是这一下,反中了老刘的诡计。老刘嘶声喊道:“你们收了我老婆的钱来捉奸,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我在忙事业啊,你们和那个臭娘们谁都别想好过!”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街对面两点方向的那两个人也呆不住了,犹豫了半天,还是跑了过去,挤进人群。
眼见机不可失!烈山连忙朝罗烈使了个眼色。
罗烈会意,站起身,猛地摘下眼镜,攥在手中,没头没脑地朝南边狂奔而去!那南边的人拦也不是,放也不是,稍一犹豫,罗烈已经擦肩而过。这本来就喧闹的街上,突然有一个人没命地狂奔,这多少是会带来一些恐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人流自觉地分开,像潮水退潮一样分开。罗烈像一把利剑,劈波斩浪,勇往直前!
叶冬和烈山借着这个空隙,一起起身,几个箭步就钻进新东安商场。
北边的三个人一直按兵不动,他们的目标无疑是叶冬,此刻见到叶冬他们二人要逃跑,再也顾不得隐秘行藏,迅速地追了过来。
其实烈山和叶冬根本没有往深了跑,而是躲在入口的两侧,紧贴着墙壁。那三个人冲进商场,惯性让他们在几步之间,就远离了入口三五米。借着这稍纵即逝的空隙,烈山和叶冬又溜着边蹭了出去,随即撒腿狂奔。
那三个人也不是吃素的,眼角余光立刻扫到二人,转身便追。可是别小看这微小的差距,已经使他们落后了十几米之远。三个人一边对着耳麦呼叫,一边追赶,瞬间显出了个体差异。
奔跑这件事,其实不用太长距离,就可以考验出一个人的身体素质,而这个素质就取决于良好的作息习惯,生活态度和持续不断的身体训练。烈山不用去说了;叶冬,年轻力壮,正是傻小子睡凉炕的好时候,外加上底子本来就不错,又经过了两下祖堂山的考验,其身体和意志力已经可以用强悍来形容。他们两个人跑起来,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脚步轻盈。而后面的三个人则不然,长期的蹲守让他们得不到休息,体力严重透支,而且很可能还抽烟喝酒,所以四百米不到就见了分晓。
叶冬头脑很清楚,不能在马路上傻跑,对方一定有车辆支援,一会等人家的车开到了,自己还是无法脱身。烈山也觉得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这里是闹市地区,治安岗亭很多,一会再窜出来几个帮忙的,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烈山边跑边问:“往哪跑?”
叶冬此时已恼羞成怒,根本不想再跑了,他心中有恨,更多的是不解,几种情绪拧成一股绳,化作一腔的怒火。他大叫一声:“不跑了!打倒他们再闪人!”
何烈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他。就见叶冬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猛然转身,朝那三个人迎面冲了过去。叶冬他们和那三个人的距离始终没有超过三、五十米,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而已,叶冬就和那三个人迎头碰上。
三个人之间有差距,先后而至,当先一人见叶冬返身冲了过来,知道肯定得动手了,他二话没说,一边挥拳,一边大喊:“别动,警察办案!”
周围的人一愣,驻足观看。
谁承想,叶冬也大喝一声:“我是警察,退后,他有枪!”
听到了枪,看热闹的人妈呀一声四散奔逃,再不敢看这个西洋景了。当先一人没想到叶冬会使出这么一招,心里发狠,手臂一挥,以泰山压顶之势就要去锁叶冬的脖子。对方这是欺负叶冬不敢造次,想和他形成缠斗之势,这样一来,只须后面的人赶到,便能齐心合力地制服这个坏小子。
这要是在一个月以前,估计叶冬就被吓懵了,可是今非昔比,他现在对于打架这件事很有心得,理解得也很透彻,对方哪脆弱就往哪招呼。他不退反进,一只手薅住那人的一支耳朵,用力一扭,与此同时,用另一只手挡住了对方锁脖的擒拿手。按照武术的话来说,此时,那人已经中门大开,破绽百出。叶冬不等那人反抗,便用自己最坚硬的头部,朝那个人的鼻梁用力地撞了过去。喀嚓,这应该是鼻梁骨折断的声音,同时,叶冬觉得额头上火辣辣的,有一股暖流顺着脸颊滑落。
那个人捂住鼻梁,被叶冬扭着耳朵瘫软在地。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里,而后面的两个人已经赶到。他们看到同伴倒下,大骂一声,猛扑过来。叶冬忙松开扭住那人耳朵的手,准备迎击。
几乎就在同时,烈山从旁边闪了出来,双手架住一个人的双臂,小腿微抬,动作不大,但是速度极快,朝着那人的腹部,就是一个正面的蹬踹。应该实事求是地说,何烈山是手下留情了,要是他这一脚再少抬几寸,而踹向那个人的裆部,这下就能要了那人的命。烈山没有下死手,正面蹬踹,脚特意抬高了许多,一脚蹬在了对方的胃部,而且也收了力。即便这样,对方也被蹬倒,捧着肚子,脸憋得通红,一口气缓不上来,蜷成一团。
烈山转身,看到叶冬已经和最后一个人扭抱在一起,两个人像是跤手,两腿撑开,上肢搂抱。烈山二话不说,抬起一脚,朝向那人的膝盖侧部,一脚侧蹬。那人啊的一声惨叫,立刻摔倒,动弹不得。从何烈山出手,到两个人报销,前后不到三秒钟。叶冬擦了一把脑门子上的血,看了烈山一眼,眼中有几分不服气。两人不敢停留,快速地朝北边跑去。
叶冬边跑边擦干血迹,特意转了个弯,拐到另一条街上,招手拦车,拉着烈山就钻了进去。
司机问:“去哪?”
叶冬回答:“地铁站!”
司机一愣,反问道:“没多远就到,你们走过去就行了,打什么车呀?”
“开车吧,到前门地铁站!”
司机答应一声,“得嘞您那,走着!”他早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两个小伙子气喘吁吁,而且其中一个人头上还有血迹,也不敢多言,闷头开车。
车开得飞快,显然司机希望早点把这两尊瘟神礼送出境。烈山帮助叶冬把头上的血迹擦干,没多久,车就开到了前门大街,在地铁站口一停。二人不待车身停稳,塞过去一张钞票,就跳下了车,挤进人流。
前门站,是北京地铁站里的知名大站,在叶冬的记忆中,从他懂事的时候就有这一站。那时,北京的地铁只有一条线路,沿长安街东西贯通。后来北京的地铁改造,这里连通成了二号线,沿着二环的线路环绕内城一周。在北京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地铁虽然人多拥挤,但是比路面上的交通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出现堵车,是北京唯一能够保证时间的交通工具。而且叶冬早算计清楚了,距离越远,别人越难追到。他们二人索性直接坐到西直门站,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经过刚才这一通折腾,两个人早已精疲力竭,时间也到了下午,错过了饭点。肚子饿了废话多,叶冬决定先解决温饱问题,他带着烈山跑到动物园附近,找了一家面馆。面馆里的人不多,他们二人挑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点了面,要了几样小菜,两瓶啤酒,才吃喝起来。
叶冬惦记老刘和罗烈,心情不好。另外,刚才他们二人的所为,按照学术名词来说,算是袭警了。这个罪过可大可小,但是,叶冬毕竟是一个在本分家庭里长大的老实孩子,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安。何烈山属于不近人情的那一类人,他只闷着头吃面,叶冬真希望老刘也在这里,有他在,准会说几句宽心话。
二人在压抑的气氛中草草地吃过午饭。叶冬借了烈山的手机,拿出隋老给他的电话号码拨打。电话那头响了几声之后,就有人接通。说话的是一个老女人,听声音就能猜到。
“喂,你找谁呀?”
“您好,请问黎种民黎老先生在吗?”
“啊?母们这没有什么黎老先生,你是不是要找老黎头呀,你等等吧!”
叶冬听出电话的那头,老女人好像有一丝不情愿,声音显出一种烦躁。接着,叶冬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了那个女人叫声:“黎老头,电话,你快点,我这是公用电话,没时间等你啊——”
过了一分钟,电话那头才传来了声音,声音苍老而沙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声音中还带着一种颤抖,可能是紧张,也许是气喘的缘故。“喂——,你是谁呀?”
叶冬连忙回答:“您是黎种民、黎老先生吗?”
“哦,是我呀!”电话里传来了对方迟疑不决的声音。
叶冬接着说:“我叫叶冬,隋慕柏隋老让我来找您的,我能见见您吗?”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就像是被武工队割断了电话线,但是叶冬知道,根本没有断线,是对方在犹豫,“好吧,你来吧,地址你有吗!”
“没有,我走的时候很匆忙,隋老没来得及告诉我,您说吧!”
“北下关~~~”
叶冬挂断了电话。把心中的疑虑告诉了烈山,听声音有点不靠谱,从谈吐来看,黎种民很像是一位混得不太得志的糟老头子,这让他的信心有所动摇。
烈山笑了笑,回敬了一句,“你自己看吧。去不去都行。”
叶冬气得干瞪眼,烈山只顾望着窗外,根本没有在意。叶冬实在想象不出这个黎种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致于隋老会把他推荐给自己。但是想想隋老的为人处世,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于是,他收起轻漫之心,特意买了两瓶好酒,一条芙蓉王,揣进了背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