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佛法无边天珠乍现（下）

老刘也觉查到自己有些莽撞，忙岔开话题，问：“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胡维明气定神闲地说：“我们是从九江开过来的，中途去看了一位朋友，时间就耽误了，正好碰上了你们。这也算是天意吧！”

老刘又问：“胡先生在哪行发大财呀？”

胡维明淡淡一笑，说：“发财谈不上，给别人打工，做电脑生意。”

“这个行业好啊，都是有知识的人才能干的活，而且赚得多，又体面~~~”

胡维明打断了老刘的恭维，说：“有什么好的，属驴粪蛋子的，表面光鲜。歌曲里不是都唱过吗？‘起的比鸡早，吃的比猪烂，干的比驴多，活的比狗贱~~~’，这就是形容我们IT人的。”

老刘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叶冬也笑个不停，不经意间对眼前的这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有了一种亲近的感觉。

章胖子一边开车一边接话：“老胡说的一点没错，我们这行也不好混！你们几位老哥是做什么生意的？”

老刘含混地答道：“做贸易的，这年头，什么好干干什么，没准谱。”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车里的气氛融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没过多久，车便驶进了安德门，进入市区。烈山警觉地让车停了下来，要告辞离开。胡维明执意要把几个人送到目的地不可，老刘等人再三推辞，老胡这才作罢。

三个人下了车，一直目视着GL8消失在晨曦中，这才转身离开。烈山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可是车刚开到夫子庙附近，他就结账下了车，三个人步行了几十米又换了一辆。

老刘不解地问：“师弟，你折腾什么呢？”

烈山不无忧虑地说：“你们没有觉得奇怪吗？”

老刘问：“奇怪什么？”

“刚才那三个人，你不觉得他们太热情了吗？”

老刘楞了一下，随即闭口，毕竟这是在出租车里，不能再问下去了。

当三个人到达隋慕柏家楼下的时候，时间仅仅是五点多一点。他们几人犯了难，这个时间上去敲门，既会打扰了隋老的美梦，又会引起周围邻居的不满。于是，三个人只好走出院门，继续游荡。

索性小区门口的早点铺已经开门生火，他们不必作无家可归的盲流，可作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店面里冷冷清清的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女孩子在擦抹桌案，他们的出现，倒吓了那位姑娘一跳。

“几位先生，你们来得太早啦，现在还没有东西可卖。”

这种事情老刘最会打理，忙站出来，解释道：“这位姑娘，我们打了一宿的麻将，实在饿得扛不住了，在您这等会，回头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有能出锅的，我们吃了就走。您这有洗手的地方吗？”

那位姑娘大眼睛眨了眨，指明洗手间的所在，不再搭理他们。老刘等人洗手、净面，又抠掉指缝间的黑泥，然后才找了一张把角的桌子坐了下来。

老刘压低声音，说道：“二位老弟，今天夜里的这件事儿，你们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咱们交流交流！”

叶冬早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见老刘言归正传，便直言不讳，开口道：“墓主人的碑文拓本就在我的身上，一会请隋老帮忙看看，墓主人的身份就可以确定，这个问题可以暂放一边。我想说说墓室里的结构，诚如你们所见，这么小小的一座古墓，长度不足九米，却机关重重，这显然是墓主人别有用心。看样子，这些机关的设置可能比墓室的修建还要花功夫。而且，墓主人采用了一种并不常见的下葬方式，用铁索悬棺，这种方式本身就应该代表着某种深刻的含义，或如烈山兄所说的‘太一守尸’，或者隐含着别的秘密！可惜我们在棺内并没有发现任何骨殖，这是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按说，既然墓主人挖空心思，搞出了这么一套神鬼莫测的防盗系统，为什么又没有尸身呢？难道这是一座疑冢？照此推理，如果疑冢都这么复杂，那真正的陵墓会是个什么样子？它还会复杂到一种什么惊人的程度？那里安葬的又会是什么人呢？什么人会如此如临大敌，在死后还戒备森严？”

说到这里，叶冬注视着二人不语了。

老刘嚅嗫半晌，接着说：“咱们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是圆城寺的地宫把咱们引到这里来的。如果说侯显的地宫就是这个真正的陵墓所在，那南京和甘肃洮州这中间阻隔着千山万水，把疑冢设在这里，岂不是太遥远了吗？疑冢也就不能称之为疑，达不到蛊惑人心、扰乱视听的目的了！所以，我判断，答案一定就在这里，只是咱们还没有看明白。哎——”

老刘叹了一口气，使劲眨巴几下眼睛，接着说：“可是要说咱们没看明白？也不可能！该看的咱们都看了，要说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查到，只可能在地下。可是地下一没有建筑，二没有空间，古墓却能莫名其妙的自由升降，这他妈真是邪门了！除非下面有一个千斤顶一样的，奇怪的升降设备被融入山体之中，否则没法解释。”

老刘的话令三个人都沉默不语，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过了许久，叶冬忽然如醍醐灌顶，猛地坐直身体，问道：“烈山兄，你在南京生活的时间比较久，有没有听说过长江也有潮汐现象？”

“当然有，一天两次，只不过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叶冬的眼睛中冒出光彩，可是随即又幻灭，嘟囔道：“不可能，距离太远了，作用力不会这么明显！”

老刘不知道他们二人在琢磨什么，竖起耳朵去听。

烈山的眼睛也瞪了起来，突然冒出一句，“叶冬，你的思考方向是对的，但是不是长江的潮汐，是引力潮在作怪！”

叶冬搜肠刮肚地在想，他好像听父亲提起过关于引力潮的问题，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可是一时之间，自己又回忆不起来，但是烈山的话让他更有信心。

叶冬让老刘用手机搜索网页，找出长江的潮汐涨落时间表，又找出南京地下水资源的分析报告，对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老刘被他指挥得团团乱转，早心烦意乱，可看他面露微笑，知道必有答案，忙问：“怎么回事？你看出什么来了！”

叶冬笑着说：“那古墓的升降并不是机关埋伏，而是自然现象。据南京地区地下水资源分析报告说，在南京市区的南部山区牛首山一带，地下水资源以孔隙水和裂隙水的形式存在。而基岩裂隙水，位于地质介质中，其渗透性和富水性差异较大，因此，它产生的气压会从各个方向上的孔隙中喷出，形成不规则、不均匀的压力喷射。又在引力潮的叠加作用下，随着地下水的涨落，使地层发生上下升降。我们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固体潮，受制于固体潮系数和含水层的弹性。可能因为古墓下方的地质结构比较特殊，使在这一地区更加明显。此外，还有两点也可以佐证咱们的猜测：一、按照资料介绍，固体潮垂直潮汐引起的形变能够达到四十公分以上的幅度，如果在加上基岩裂隙水的喷射压力，最终达到一米以上的高度差，也是合理的。二、地下气压的变化早于水位的变化，而昨夜，也就是阴历十四日的潮汐时间，正是晚上17:24分落潮，夜里23:36分涨潮，所以，我们最初进入古墓的时候，墓室是正常的，直到潮汐使地层降到最低点，古墓发生形变。而到将近午夜时分，地下潮汐才又开始涨起，气压逐渐增大，才使古墓回复原有位置。而这一奇异的现象，也和我们下墓的时间巧合，昨夜接近阴历十五，正是大潮的时间，所以，我们才目睹了这一奇怪现象的发生。”

老刘兴奋得一拍大腿，连说几句没错。可是三个人高兴了不过半分钟，随即又情绪低落下去，还有太多的困惑，让他们难以理解。叶冬随即想到那些可怖的虫子，它们到底算是哪一种生物，白蚯蚓？还是罗烈提到过的地下魔鬼蠕虫。是水生的？还是泥土里长的？他记得罗烈曾经说过，那些报道中提到的魔鬼虫——至少要在深入地下三、四公里之后才能发现，体长也不超过一毫米。而他们所面对的虫子，已经接近地表范围，体长惊人，对人心灵之震撼，无异于见到了恐龙重生。难道它们是这座古墓的护陵人，被人刻意豢养在这里？想到此，叶冬觉得浑身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刘见他二人不说话，都低头沉思，便抛砖引玉道：“你们发现了没有？这座古墓的随葬品少得可怜，近乎寒暄。除了那个谷仓罐、鹰骨笛和九眼天珠、《天下诸番职贡图》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和这座三重门的古墓来匹配，一点也不对等。我想请问你们两位一个问题，如果别的人不明就里，并没有发现圆城寺地宫，而只是挖出这座古墓，会作何感想？”

叶冬慢慢地抬起头，一边思考一边答道：“没什么感想！首先，谷仓罐里有磷粉，古墓一旦被打开，过不了多久，随着温度的升高就会自燃破碎，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而九眼天珠的出现，按照烈山的猜测，纯属咱们误打误撞碰巧得到。那古墓的地面和棺床都是类似于地秤一样的压力系统，只有在地面上没有重物，而且悬棺凌空悬起的时候才会开启。而这种条件，对于任何一个盗墓人来说，几乎都会被忽略掉，因此，九眼天珠会被锁死在墓龛的后面，不会被人发现。而剩下一幅有悖情理的地图，和一支被灌了土的鹰骨笛，是不会受人重视的，甚至会成为一个笑柄。”

老刘点头。烈山惊讶地望着叶冬，追问鹰骨笛的事。叶冬又重复了一遍，“确实被灌满了土。”烈山这才作罢，不在纠结在这个问题。

他转而说道：“你们的分析都有道理，不过，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座古墓很奇怪，多了两样不该有的东西。其一是那枚黑曜石石鼓，如果它是开启青玉宝函的秘钥，一般不会存放于古墓之中，这是基本常识；其二，多了那幅地图，如果那幅地图是藏宝图，应该存在于圆城寺的地宫之中，正是该被守护的秘密，或者干脆被销毁，墓主人怎么会把它留给后人！”

老刘眉头紧蹙，沉思不语，顺手掏出烟卷，吧嗒一声打着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

接着，那个姑娘的声音响起：“掐啦，我们这里不让抽烟！”

老刘无奈，只好把烟卷在鞋底捻灭，夹在耳朵上。

就听叶冬接着说。“烈山分析得对，我们都忽略了这一点。看来，石头爷他们不是第一个进入这座古墓中的人，一定还有人捷足先登。烈山，你能给我们讲讲‘太一守尸’吗？特别是这个‘太一’到底是什么意思？”

烈山恍若不闻，依旧一动不动，直到两个人火辣辣的目光让他感到了强烈的灼烧感，他才慢慢地抬起头，缓缓道：“道家思想博大精深，岂是我这个后生晚辈可以说得清楚的。我只是看到了五方帝符，直觉让我脱口而出，道家讲无极生太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太一，气也。这座古墓不正是被一种诡异的气压所包围吗！古人还讲，太一也指帝星，另外东皇帝俊也叫太一。谁能说得清太一到底是什么寓意？而搞不清楚太一的真实含义，‘太一守尸法’的仪轨也无从谈起？至于‘守魂尸’之说，你们还是把它给忘了吧。这座古墓中所包含的寓意，绝不是神鬼仙道的意思，从二曜同光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我已入魔道，大错特错了。这里涉及到的学问包罗万象，一会儿还是问问隋老才好。”

老刘和叶冬原以为烈山会长篇累牍地讲解一番，谁知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就一带而过，这让二人觉得有些失望。

早点铺子里飘起了饭香，这让人食指大动。老刘此刻早已饥肠辘辘，五脏庙也如秀才造反，光听到吼声。他见烈山像闷葫芦罐一样，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搭。索性岔开话题，把注意力集中到吃上。此刻天光大亮，起早的人们已经开始锻炼，早点铺子里也进来了几位食客。

老刘似乎怕被别人抢了头彩，一连声地问：“你们俩都吃什么？我赶快去买。”

烈山低头不语，叶冬回答随便。老刘挠着脑袋去点餐。这里不像是北京，点了餐之后坐等就行，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一切都得自己动手。老刘跑前跑后，端来了一大堆东西，南京特色的鸭血粉丝汤，馄饨，还有几屉小笼包。虽然不是龙肝凤胆，但是吃起来倍感美味，老刘和叶冬风卷残云一般，吃得浑身出了一层透汗，顿感通体舒畅。烈山只草草地吃了几个包子，就心事重重地停箸不动。随着早餐店里的生意愈加红火，三个人也吃饱了，踱出店外。老刘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已过六点，心里琢磨着隋老也该起床了。于是，领着烈山和叶冬又返回到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