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罢,才把目光聚拢在棺床之上。棺并不是很端正地摆在棺床上,棺盖已经被打开,错开了一道缝隙。在棺床的边沿上,码放着一些东西,众人走近一看,有玉环,玉佩,银簪,还有几个料管~~~其中有一件东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那是一枚鼓状黑曜石吊坠,那黑曜石的颜色黑而不乌,颇为剔透,中间穿孔,鼓身中间粗两头细,底部呈不规则的六边形。若兮心头狂喜、眼睛放光,一把抓在手中。
叶冬凑到近前,用手电筒向棺中照去。他本来做好了被吓一跳的准备,可是出人意料,棺中没有一块骨殖,洁净得让人难以置信,在棺的正中央,平躺着一节细骨,这段细骨绝不是人骨,细骨上压盖着一张黄表纸,上面还有朱砂颜色的鸟虫书。
叶冬正要伸手去揭。旁边传来了老刘的声音,“这墓龛里是什么东西啊?你们来看看!”
众人循着他的话音,凑了过去,便看到墓龛里贴着一张黄表纸。那黄表纸上面也用朱砂写满了鬼画符,众人都不认识。依次看去,另外两个的墓龛里也是一样,都有黄表纸,但是纸上的符箓绝不相同。
烈山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大家都注意到了,就见他的嘴唇微微抖动,鼻翼不停地扇合,又听他胸闷气短地问道:“你们再看看石门那边有没有?”
按照烈山的提示,几个人果然在开启的石门之上,找到了另外一张,被撕成两半的黄表纸,看来这张纸应该是贴在石门之上的,随着石门的开启,被一撕两半。
几个人全愣住了,这不符合常理啊,眼前的景象说明,这道符箓是在石门被关闭后才贴上去的,而且还粘得很牢,所以在他们开启石门的时候,才会一撕两半。这说明下葬的时候,肯定有活人被封死在里面了,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可是从整座墓室的建筑水平来看,这座墓建造的年代已经进入了比较开化的封建社会,人殉这种落后、野蛮的殉葬方式在当时早成为过去时了,这座墓室不会早于宋元时期,很有可能是明代的大墓。怎么会有人殉这种事呢?紧接着,另一个问题呼之欲出,在整座后室之中,除了棺中的那一节细骨,还有石头爷弟弟的骸骨之外,再没有任何一块骨殖,别说殉葬的人的骸骨,就是墓主人的遗骨都不见,这不得不让在场的众人错愕不已。
何烈山的脸色更加灰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淌下。
老刘首先沉不住气了,故作无关痛痒地问:“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烈山咬着牙,缓缓地说出五个字:“太一守尸法!”话刚出口,烈山又摇了摇头,说:“不对,应该还有一张!”
叶冬接言:“有啊,就在棺材里,我看见了!”
何烈山一步就冲了过去,顺着手电筒的光柱望去,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张静静地躺在棺中的黄表纸。叶冬好奇地伸手去揭。
“别动!”烈山发出一声怒吼。
可是为时已晚,叶冬已然抄起了那张纸。烈山的这声怒吼,吓得他浑身一颤,正要问是怎么回事?突然间,他手中的黄表纸竟然燃烧起来,只见火光中金龙闪烁,空气中瞬间变弥漫起一股热浪,吓得他连忙甩手。可是那黄表纸似乎抹了胶水,几乎黏在他的手上,竟然甩不掉。烈山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把把火光抱在怀中压灭。
叶冬手上一疼,感激之余只怪烈山莽撞。
可是烈山却擦着冷汗说道:“幸亏没有让火星儿掉到地上,你们难道没有发觉,这地砖上有鱼油,只要沾到火星儿,就会燃烧起来~~~”
众人这才释怀,纷纷暗道好险,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起来,就听到整个墓室的墙壁后面发出了一种怪异的声响,像是机括松开,弹簧发出的声音。紧接着就有呲呲的气响。瞬间,墓室中乌烟瘴气,灰尘四起,能见度一下子就变为了零。
几个人还傻愣愣地四下张望,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间就听到了一声带着唿哨的破空之声,然后噹的一声,这是金属撞击石壁的声音。
众人还在发愣,就听到烈山大喊:“快趴下!”
几个人来不及细想,也猜到这是危急时刻,命悬一线,再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了,齐刷刷地卧倒在地。几乎与此同时,众人就听到头顶上响起了密集的破空之声和撞击之声,还有很多铁片落在他们的身上。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听不到任何声响。
几个人也不敢起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老刘骂道:“我靠,敢情墙体里的那些铁片是干这个用的,真******损!幸亏烈山提醒的及时,要不然都得被打成筛子!这机关做得真是绝到家了,一张纸的份量就能触发,这得有多精细啊!”
众人都没有心情搭理他,又等了半天,后室中的灰尘渐渐落了下去,才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满地都是铁片,木棺上也钉了不少。烈山这才起身,众人见他起身才敢站了起来。
若兮还惦记着他刚才的话,追问道:“何先生,你刚才说的‘太一守尸法’是什么意思?”
烈山神色凝重,没有回答若兮的问话,反而像狗一样提鼻子闻了几下。然后一下子就跳到墙边,蹲在地上,又用手指在地上轻轻一捻,然后把手指头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接着,他站起身,仔细地端详着墙壁,半天,才抬起手,脱下手套,用指甲在砖缝间小心翼翼地刮了几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众人疑惑不解,都凑了过去,老刘问:“师弟,怎么了?你又发现什么了?”
烈山迟疑着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点辣嗓子、辣眼,有没有闻到刺鼻的香味?”
经他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发觉确实有点辛辣的感觉。
老刘回答:“嗯,是有点!”
烈山接着说:“快戴上防毒面具,这里真有毒气!”
众人听了他的话,心中都是一惊,来不及细问,连忙戴上防毒面具。若兮又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三个,递给了烈山和老刘。正当她要把最后一个防毒面具交给叶冬的时候,就发现,叶冬正一个人肃立在棺床之前,面带戚色、神情凄苦、已经泪流满面。而且,他正抬起一只手,伸入棺中。众人都知道,棺中只有那一节细骨,想是叶冬要将它取出来,可是他这副表情,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烈山眉头一皱,顾不上带上面具,便大喝一声:“叶冬,快住手!”
可叶冬充耳不闻,已然把那节细骨拿在手中,同时,他面露狞笑,咬牙切齿地望向烈山,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老刘和烈山左右夹攻,一个箭步就蹿到叶冬的面前,刚要开口说话,就觉得脚下一震。接着就是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地板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坍塌似的。同时,从前室传来了惨叫之声,外面的灯光一闪即灭,青石门外天塌地陷,尘沙飞扬,烟尘又从门口涌了起来。随之,铺天盖地的土石堵死了墓门。
老刘怪叫一声,“跑啊!”老刘的这声喊叫是发自肺腑的,但是往哪里跑?来路已经被封死,头顶和四壁都是坚硬的青砖,青砖的后面就是坚固的山体,而脚下又摇摇欲坠,后室只有不到二十平方米的空间,中间还摆放着一座棺床,这里已成绝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逃无可逃。
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几乎闭目等死的时候,果然大祸临头。那墓室的地面又开始缓缓地下沉,当沉降到两米多的时候,便停住不动了。地面上的青砖也并没有因下陷而碎裂,反而如俄罗斯方块一样互相搭配成对,缩回墙体里。紧接着,在棺床的前后两端,泥土急速塌陷,露出两条一米来宽的深沟。深沟下面黑乎乎的,一股股湿热的霉气从地下冒了出来。只有棺床附近的地面还保留完整,但能否坚持多久,也不好说。
这些所描述的变故并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实都在转瞬之间,从脚下摇晃,前室坍塌,到后室地面下沉,裂出深沟,只在电光火石间。众人嗔目结舌,早将害怕忘到脑后,先是惊愕,直到三魂七魄归位,才发觉自己已经两股战栗,几乎瘫倒。
最倒霉之人当属周贾,此君命运多舛。就在刚才那一系列变故发生之时,他本站在众人的身后,靠近青石门一侧。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地位决定的;另一方面,他喜欢这个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又占据着唯一的咽喉要道,不失为一种最安全的选择。可是当变故发生,地面一震,突然裂开的时候,他的位置就变成了最危险的位置,当他犹豫是要向前和众人汇合,还是使一个梯云纵先飞起来再说的时候,脚下的深沟已经出现。他没来得及喊出“妈呀”,便身形一晃,投入了大地母亲的怀抱。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如夜枭于郊外荒冢间的悲鸣。
周贾死于谨慎,他要是直接跳到众人身旁,绝不会就这么掉下去,他肯定觉得那里也不安全,这犹豫之间,他丢掉了性命。
和周贾的犹豫不决恰恰相反的是包刕和烈山,他们二人几乎采用了同一个动作。向前一蹿,一脚蹬住墙壁,一脚蹬住棺床,像一个大字,牢牢地撑开。所不同的是,包刕的一只手死死地抱住了梁若兮;而烈山,则仅依靠两只脚的撑力,腾出双手,牢牢地抓住了老刘的双手。
叶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觉得脚下一软,然后地面下沉,随之地缝裂开,阴风冒出,好像形成了两股截然不同的巨大的气旋,要将人无情的吞噬。就在这错愕之间,叶冬看到了若兮苍白的脸,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托了她一把。可这一把,也令他自己一个趔趄,就要倒向身后的气流之中。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那片宁静的湖水,还有湖面上倒映出的湛湛蓝天。在那方天空中,有翱翔的雄鹰,也许只是风筝,上下几个盘旋,便把四方雪山俯瞰在羽翼之下。叶冬挥舞着双臂,好像已然肋生双翅,凌空而起。但是再擅长飞翔的雄鹰也需要一个落脚点。叶冬知道自己若再去抓老刘已是不能,只好拼命一蹬,将身体腾空而起,张开两只大手,奋力地抓向棺床之上的棺沿。他知道,棺盖是打开的,那里有一道缝隙,只要抓到它,自己就不会掉下去。
烈山眼看着叶冬双手抠住棺材的边沿,这才放下心来。然后,他双臂一较力,把老刘胖大的身躯提了起来。老刘一只手抓住石壁上悬挂棺材的铁环,两只脚也像烈山一样,跨立在石壁和棺床之间。包刕和若兮显然有备而来,他们带着岩锤、手动钻和岩钉,他们携带了很多攀岩的工具。如果何烈山猜的不错,他们这些招数本来是用来对付那些难缠的虫子的。此刻,却成了众人的救命稻草。
包刕很快就在券顶的青砖上,锲入很多的岩钉,而后将安全绳悬挂在上面,形成了一条稳固的安全防护系统;而后又将工具交给何烈山,如此照办。若兮一直关切地望着叶冬,叶冬已经爬到棺床上面,正冲着前面的深沟狞笑。
经过了刚才这一场变故,几个人都是一身冷汗,这才想到前室的盗洞口还有几名手下守在那里,也不知道他们是否逃生了。包刕喊叫几声,没有人答应,青石门外已经被土黄色的泥土封死,变成了坚固的山体。若兮又忙用步话机和地面上的脚趾联系。
只听见脚趾叫喊:“梁小姐,梁小姐,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声音中带着哭腔,显然脚趾听不到步话机这头梁若兮急促地呼叫。
烈山跨立不动,直到此刻,墓室基本稳定下来,不再下沉,他才有空思考。他想到了,最初闻到的那种气味是什么?那是死人的气味。隋慕柏曾经讲过,据说人之将死,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气味,可以让别人闻到,可是能让什么样的人闻到,师傅他老人家没有说清。
老刘像是屠宰场里被挂在钩子上待宰的大肥猪,依旧不太老实,当别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大难不死的庆幸中的时候,他却对脚下的深沟产生了巨大的好奇,他用手电向下照去,满眼都是令人生畏的黑暗。手电光一照射进去,就好像失去了光照效用,瞬间发生了光散,那两条深沟好像被蒙在一层黑布的后面,竟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脚下深邃的黑洞里涌出的一阵阵阴风和湿热的腥气,又时刻提醒着他们,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这让挂在安全绳上的五个人同时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