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冬也是一头雾水,眼镜挂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暗示,一定是指明这里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可是这里竟然是一堵几乎可以认为是光滑的崖壁,两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审视,都是没有一丝缝隙。难道是父亲在崖壁上刻了字,可是寻找了半天,连一条有关的划痕都没有。失望、失落、失意~~~各种和不如意有关联的词语一起涌入脑海中,总之,叶冬和何烈山失魂落魄,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叶冬恨不得以头戗地、以头撞墙,他需要灵感,需要火花,需要上天的眷顾,可是上天只负责泼洒甘霖,浇灭了所有灵感的火花,并不给他们以任何提示。
烈山心有不甘,手电筒的光柱又照向他们身体的右侧,就在光柱从叶冬的身后扫过的一瞬间,他突然看到,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和自己的脸只有几寸相隔的石缝中,竟然有一双阴冷的眼睛睁凝视着自己。这双眼睛并不清澈,浑浊得黑白搅成一团,这哪里还是人的眼睛。叶冬吓得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松开,向后仰倒、摔了下去。
面带黑纱的蒙面人刚要加入战团,一种不详的预感就涌上了他的心头。天上的雨滴串串相连,将风中之沙淹没于尘埃中,天地之间顿时清朗起来,虽然天色依旧黑暗,但是沙暴已经开始消散。几条黑影正静悄悄地向他们靠拢,不急不缓,阵势严密。
蒙面人大惊,唿哨一声,那三个缠斗许久的新疆人略一迟疑,便停下进攻,将老刘和罗烈逼到土包附近,借机搀扶起倒地的同伴,退到蒙面人的身旁。
二人好不容易得到喘息之机,老刘弯腰扶膝,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和大腿上皮肉绽开,流淌着鲜血。罗烈扶住他,眼镜早就在打斗中掉落,此刻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那几条黑影靠近,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搞什么搞啦?你们这样打打杀杀的就不怕触犯了法律吗?”
老刘一听到这个声音,心头一阵狂喜,他知道遇到了救星,立刻底气也足了起来,笑骂道:“法律是约束讲法制的人的,他们就认拳头和刀子。我说脚趾啊,你就别废话了,替我狠狠地揍他们!”
脚趾也笑着凑进几步,说道:“哎呀,原来细刘先生啦,怎么这么巧?”
脚趾一副他乡遇故知的嘴脸。
老刘窃笑一声,骂道:“巧个屁啊,你别装大尾巴狼了,快把你们上好的止血药拿过来,刘爷我挂彩了,再不上药,流血都会流死了。”
一条高大消瘦的身影从脚趾的身后跑了过来,是包刕。跑到老刘的身前,扶住了他。罗烈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见帮手终于到了,才如释重负,撒手扔刀,一屁股瘫倒在地上,两条腿突突地抖个不停。
蒙面人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并不急于打断脚趾和老刘的对话。
脚趾见包刕给老刘检查伤口、包扎,这才转向蒙面人,略一拱手问道:“几位先生?你们还有什么事吗?无事嘅话,可以碌咗!”
蒙面人狞笑一声,反唇相讥,“你们出不了瓜州,得意什么?”
罗烈听到这声狞笑,突然似有所悟,蒙面人肯定是恼羞成怒,所以忽略了对于声音的掩饰,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清晰,特别是刚才那声阴冷的笑声,一定是个南方人。
脚趾答言:“哈哈哈~~~,行唔出瓜州,我就埋骨在这里,唔劳你哋费心思!”
老刘对这伙维族人恨极,打架已经蚀了本,到此刻双方势均力敌,自己一方甚至稍占上风,当下嘴上更不肯吃亏,一定也要捞到点便宜。他插嘴骂道:“脚趾,你算说对了,他们的口气一直很大,而且是恶臭扑鼻,他以为瓜州是他们家的后花园呢!咱们就用拳头告诉他,这块地方到底是谁的土地?是咱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任何反动势力都别想在这块土地上作威作福,我们人民不答应。哎呦哎呦~~~,包刕,你轻点!”
脚趾阴险地笑了笑,接着说:“这位先生,我看你还系走吧,趁现在我还不想和你为敌!”
蒙面人也知道这个局面,自己肯定讨不到便宜,骂了一句:“哝咋港币样子,我们走!”说着带着手下人灰溜溜地走了。
老刘有点心有不甘,挖苦道:“脚趾,你他妈就是一个软蛋,就这样放他们走了?他刚才可骂你了,你可能没听懂,我给你翻译翻译,他骂你是港怂!就是一滩水!”
脚趾没有搭理他,看着蒙面人消失在雨雾中。
和榆林窟外面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相比,叶冬他们则可以说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叶冬被石缝中的眼睛吓得撒手后仰之际,烈山正好一把揽住他的后腰。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叶冬声音颤抖地回答:“石缝中有人!”
何烈山也是一惊,用手电筒照去,正看见石缝中露出半张惨白的脸,和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只可惜那双眼睛已经变得浑浊,毫无一点生气,如玻璃花一样呆板。
烈山仔细地对视了几秒钟,冷冷地说道:“是死人!”
叶冬这才心神稍稍安定下来。用手抠住石缝。但是他心里怪怪的,生怕那石缝中的死人突然张口咬住他的手指,他的背后一阵一阵地冒凉气。
烈山说:“爬上去,从上面钻进去,里面一定有名堂,我托你!”
叶冬只想快点离开这里,手放在石缝里心里实在不安,当下按照烈山的指令,向上爬去。
上方三米处,石缝豁然开朗,可以容一人进入,叶冬踩着何烈山的肩膀,被架了上去。接着,烈山也爬了上来,用手电筒从上向下照射,只能够看到死人的头顶,石缝内呈漏斗型,上宽下窄,丛生怪石,怪石树立似石笋,这一定是山石风化,中间的部分粉碎脱落造成的,石笋使石穴中变得更加狭窄,形成了天然的陷阱,那个死人就被卡在其中,被活活困死的。
叶冬和烈山交换了一下眼色,叶冬说:“我父亲的眼镜挂在旁边,整面崖壁没有任何机关暗道,死人又被卡在石缝里,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就是我们要寻找的地方。咱们得钻进去看看。”
烈山点头,“我先来吧,你在外面帮我照亮。”说着,他割断两人腰间的安全绳,把手电筒交给叶冬,然后钻进石缝之中。
叶冬扒住石缝,用手电筒向里面照射。何烈山很快就爬到死尸附近,可以判断,石缝内碎石风化的很厉害,何烈山并没有踩踏任何石笋,只用两手、两脚撑住石壁,用爬烟囱的方式,一点点下滑才到达那个位置。那个死人估计大意了,一定是脚踩石笋,石笋碎裂,人才掉了下去。光柱越过烈山的身体向下照射,可是下面的缝隙实在是过于狭小,已经不能容人通过,突然,烈山发出咦的一声。
叶冬在外面问:“怎么了?”
烈山的声音从石缝中传来,瓮声瓮气地回答:“里面有一条横向的隧道,可以钻进去。你把手电筒给我!”
叶冬连忙也钻进石缝之中。
雨越下越大,暴雨倾盆,荒漠上升腾起雨雾,白花花一片。一群人站在崖顶,无遮无蔽,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包刕脱下身上的冲锋衣,披在老刘的身上。包刕身材高大,这件衣服穿在老刘的身上活像是一件雨披。
老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几乎喊叫着对身边的脚趾说:“脚趾——,叶冬他们——还在下面呢——!”
脚趾点头,大声回答:“去看看——”
脚趾的声音淹没在雨雾中。众人跑到崖边,跳下土梁,趴在崖壁边沿,向下望去。包刕随即打开了狼眼手电,一束明亮的光柱照射下去,哪里还有人在,只剩下两条绳索,飘荡在半空之中。
老刘叫魂般地喊道:“人呢?他们刚下去还不到二十分钟!怎么就不见了?脚趾——,把你们的装备拿出来,我要下去看看——!”
脚趾也有点发急,到底出了什么情况,怎么两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难道是闹鬼了!几个人起身,脚趾的手下卸下装备,准备行动。老刘起身就要脱掉冲锋衣,准备亲自下去查找。
包刕一把拦住他,语气坚定地说:“你受伤了,下去也是碍手碍脚的,还是我下去。”说完,他套上安全带,检查了随身的装备,便让手下人在崖壁附近打下固定桩,拴好静力绳,抛了下去,然后自己扣上垂降锁和缓降器,顺着绳索向下缒。为了安全起见,每下降两米,包刕就会用岩锤在崖壁上盯上岩钉,挂住绳索,这样做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十分钟后,包刕到达叶冬他们设立的临时固定点,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又用狼眼手电,在附近崖壁搜索了个遍,一无所获,后来只好又爬了上来。
老刘大惑不解,问:“包刕,有什么发现吗?”
包刕摇头,说道:“叶冬他们建立的临时固定点很坚固,三个一组的固定桩共三组,但是奇怪的是安全绳并没有绑在上面;而且绳索的末端有问题,都被刀割断了,也就是说叶冬他们是自己脱离绳索离开的。崖壁上附近五米之内,没有任何发现,崖壁也是完好的,左侧十米远的距离处有一道石缝,高度几乎和他们的固定点平行,但是跨度很大,人无法到达那里。所以,这道石缝可以排除在外。除了这些情况,没有别的发现。”
老刘又问:“你的狼眼手电那么强大,就没有看到任何发光的物体,或者是反光的物体?”
包刕摇头,回答:“没有,我仔细搜索过,什么也没有。”
老刘彻底崩溃了,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白天明明看到了,怎么又不见了?即使有一些距离上的误差,也应该就在这附近,没道理找不到呀!电话,对了,打电话!”
老刘掏出手机,拨打叶冬的电话,没有连通;又拨打烈山的电话,依旧没有任何响应。
脚趾的心情也沉重起来,问他:“你能确定位置没有搞错吗?白天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给我讲一讲!”
老刘一声怒吼,上前一步,薅住脚趾的脖领子,骂道:“全他妈怪你,你要是不当叛徒,我们能来这里吗?我只和梁小姐说,和你说不着!”
脚趾脸上的肥肉一阵乱抖,死盯着老刘。
包刕在旁边插话:“梁小姐已经回美国了,现在这里的一切事务都归George负责!”
老刘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开了脚趾的脖领子。
脚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刘生,咱们还系先找一个地方避避雨吧。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我相信以小叶先生、何先生的身手,他们系不会有危险的。”
老刘心想,看来只好如此,空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等雨小一些才好再来搜索。当下说:“这里的情况我们了解过,离这里最近的是榆林河水电站,那里有人二十四小时值班,可以避雨,咱们能去吗?向北走可以到榆林窟游览区,那里有榆林窟的办公区和宿舍楼,咱们敢去吗?或者去西北方向的蘑菇台磨坊遗址那里,那里也能避雨,不过那里放着一具尸体,可能早被警察控制了,我们去了没准是自投罗网,你说咱们能去哪里?”
脚趾笑了,不无得意地说:“蘑菇台磨坊遗址里的尸体我们已经给掩埋了,那里最安全,就去那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