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实在头疼,打又没有家伙,拖又没有借口,看来是走到了绝路。
他只好硬着头皮,耍起了无赖,“我们要找什么你们还看不出来吗?这么说吧,我是明人不做暗事,咱爷们遍走名山大川,广交四海朋友,今日结伴来此,只因早慕榆林窟的美名。只可惜此地险峻,又气候异常,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要夜探万佛峡。嘿嘿,碰巧走到这里,就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说着,老刘指向土包那边,绳索就缠绕在那里,那群人的目光朝向身后,蒙面人盯住他,却没有回头。
老刘边说边走,向着土包靠近,“我们发现这个土包很奇怪,你们谁知道这块石头是怎么来的?不知道了吧,罗老师,你给他们讲讲!”
罗烈听他信口胡诌,知道他在拖延时间,不承想突然引到自己身上,令他措手不及。顿时,罗烈心慌意乱,结结巴巴一时语塞。老刘的这套鬼话连他都骗不住,更别说对面的那伙人。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老刘在耍诈,其目的就是想向土包靠近,只不过这伙新疆人觉得双方力量对比悬殊,已经稳操胜券,所以才有恃无恐,任由他自鸣得意下去,无非是想看看这个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罗烈无奈,为配合老刘,信口说道:“噢,是这样的,榆林窟戈壁荒原上的石头一般都是砂砾岩,这种砂砾岩都是由碎屑物和胶结物组成,质地比较疏松。可是这块独石,质地坚硬,虽然遭到风化的侵蚀,有碎屑,但是依旧保持着比较完整的形态,而且我们在碎屑中发现了有黑云母和绿泥石的成分~~~”
罗烈也一边说一边走。
老刘指着土包,煞有介事地附和道:“你们看,你们看,这就是科学,骗你们干什么?”
那群人和老刘他们保持着距离,随着刘、罗二人的步步紧逼,而一路后退。直到老刘绕过土包,把那群人逼到安全绳范围以外,他才拉着罗烈停下脚步。
那群人不慌不忙,结成一队,依旧站立在二人的面前。老刘心中暗喜,趁机拔出倒品字形那组钢钎的最后的一支,拎在手里,长出了一口气,制止出罗烈的讲述。
他得意洋洋地说道:“各位,这块大石头可是个宝贝,交个朋友,我送给你们了!我们帮你们守着,你们先回去找车,找人,这块大石头怎么也有几吨重,需要起重机。”
蒙面人冷笑一声,老刘的举动在他看来颇为可笑,他并不慌乱,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抓住他们!”
那伙新疆人立刻成扇面队形向着老刘和罗烈包抄了过来。
眼看着老刘和罗烈就要束手就擒。与此同时,叶冬也恨不得举手投降,白天在谷底看到的光亮,明亮耀眼、闪烁夺目。可是现在是黑夜,而且是一个无星无月、阴风阵阵、黄沙漫天的黑夜,没有一点光源,反射更是无从谈起,除非白天看到的光亮来自一颗夜明珠,而这颗夜明珠正好镶嵌在崖壁之上,等待着人来发现。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景,还是那句话,现实是冷冰冰的。
叶冬和何烈山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们两个人身处绝境,全身的重量就靠安全绳维系,随着狂风阵阵,两个人被吹得东倒西歪,稳不住身形。滑翔衣简直成了累赘,大风吹来,滑翔衣鼓荡充盈,两个人需要使出更大的力量才能够紧贴在崖壁上。
其实,这些还都是插曲,最重要的是——能见度太低,影响到他们的搜索范围,这样找下去,即使到了天亮,也不一定能够找到结果。
烈山问叶冬:“怎么办?”
叶冬回答:“两点,需要光源,远离崖壁——只有这样才能够大范围地搜索。可是这两点都是我们做不到的!”
烈山愁眉不展,头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好说,恐怕耽误不得,此刻必须铤而走险。他靠近叶冬,从背包中掏出手电筒拿在手中,交代道:“叶冬,一会我用手电筒照亮整个崖壁,你按照我的指示移动,咱们争取找到发光点。”
叶冬点头,接着脑袋里一阵混乱,什么意思,烈山要干什么?就在他茫然不解的时候,烈山的脸色更加凝重,突然间,他解开拴在固定架上的绳索,双足在崖壁上一蹬,同时双臂展开,跳向半空。
叶冬大惊失色,伸手去抓烈山,哪里抓得到,只抓到了绑在烈山腰间的安全绳。他望向半空,就见烈山并没有栽入谷底,反而腾空而起,像超人一样悬浮起来。他突然理解了《月光宝盒》里,神迹反复出现的时候,猪八戒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此刻就是这副表情。
何烈山悬浮在空中,稍作调整,便能稳住身形,这得益于他平时对身体的训练。不等叶冬催促,一束醒目的光柱照亮了叶冬附近的崖壁,虽然光线不是那么明亮,但是已经够用,叶冬看清了身边的整个崖壁上的情况,没有任何反光点。
烈山又将光柱从左向右移动,当光柱和崖壁成四十五度入射角的时候,叶冬终于发现了一束反光一闪即逝。烈山也同时发现,光柱停在那里。
那个位置和叶冬的位置横向相差不到十米远,但是,叶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的。
烈山也不罗唣,一拧身,便飞扑了过去。崖壁上没有任何突出的岩石,自然没有受力点,无法承受住他的重量。他缓慢地顺着崖壁向下滑去,终于在下方两米处,找到一条石缝,用手抠住,把自己挂在崖壁上。
叶冬照猫画虎,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安全绳从固定架上解开,松开手臂,荡了出去。
无所不能的风啊,神秘的天地造化,万能的自然伟力,承载着叶冬靠了过去。烈山伸出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叶冬欣喜若狂,疼痛和疲惫早烟消云散,几乎喜极而泣。还不等他说出话来,便有一滴水珠打在了他的脸上,这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吗?难道是上天也被他们的勇气感动!?
叶冬不解,望向烈山,两个人几乎同时仰头望向半空。只见天空中飘飘洒洒,一颗接一颗,似珠泪点点,纷纷雨落。
当雨水开始落下的时候,老刘手臂上的鲜血也顺着手指滴落下来。他的面前是两个倒地挣扎的维族人,哀嚎之声不绝于耳。老刘的肩头也中了一刀,迷彩服已然被划破,里面皮开肉绽,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整只袖子也被鲜血染透,他的一只手几乎抬不起来了,只能垂在身体的一侧,顺着手指滴答淌血。他的另一只手里照旧紧紧地握着钢钎,钢钎的钎头上也是一片血红,方圆五米之内,血腥气极浓。
老刘从刚才的打斗中,已经看出来了,对方不想置他们于死地,只是要活捉他们。这个愚蠢的决定暗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他没有以礼相待,反而招招下狠手,并不留情。眼前躺倒的这两人就是第一轮攻击中的牺牲品,虽然他们已然倒地不起、甘为鱼肉,但是老刘善念大发,留了他们二人的性命。剩下的七个人包括黑纱蒙面的那个领头人在内,都杀红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老刘笑着说:“要不你们就一起来吧,爷爷我要是说出一个怕字,就是你们小妈养的!”
罗烈站在老刘的身旁,眼镜片已经被雨水打湿,雾蒙蒙一片,但是他连擦都没擦一下,从刚才打斗开始,到血溅三尺,罗烈也从最初的恐惧害怕、袖手旁观,逐渐进入到一种麻木不仁的状态,之后便是一种出离了愤怒的,宁为玉碎的疯狂。
此刻,他竟然捡起了地上的长刀,递给老刘一把,自己举着一把,和老刘并肩而立。此情此景,他从不曾想到过,也必将是他终生难忘的回忆。
四个维族人怒喝一声,冲了过来,三个冲向老刘,剩下的一个逼近罗烈。
老刘一手钢钎,一手长刀,也冲了过去,他拿钢钎子的手不太灵活,但是另一只手里的长刀却舞得虎虎生风,刀锋撞击刀锋,顿时火星四溅,在暗夜里尤其刺眼。
罗烈也哭喊着冲了上去,他本来是想呐喊的,就像书中描写的英雄那样,呐喊着杀向敌群。可是这几日来的奔波,缺吃少睡影响了他的声线,声音一出口,自己都听出来了,带着哭音,满含着委屈,着实不像是震慑敌胆的嘶吼。这无关痛痒,反正他已经把压抑在胸中的怒火喊了出来,一股骇人的力量从心底迸发,烧向那些敌人。
罗烈是智慧的化身,但是智慧没有身体作保障,就会变得苍白无力,底气不足,也就没有了说服力。罗烈想到自己的力气不足以和对手死拼,大开大阖地挥刀砍杀必定会吃亏,他索性另辟蹊径,顺刀为剑,招招直刺,把刀使成了西洋剑的套路。
对手一时间陷入了慌乱,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其实,像罗烈这样打架的人很多,第一,没有套路;第二,没有防守;第三,没有准谱,打到哪算哪。这属于真正的三无系列,武术家遇到了也不一定好办。何况他面对的不是武术家,充其量是一个接受过初步刺杀训练的普通人而已,所以,无论从战略上,还是战术上,罗老师都占尽了上风。
战团的另一边,老刘也不甘示弱,他看出了对手的忌惮,知道不敢伤他,干脆甩掉长刀,轮着钢钎子,近身肉搏。钢钎子虽然短,其实比长刀好使,更令对手畏惧。要是碰巧一钎子怼到胸部以上,对手必死无疑;即便插入腰腹以下,对手也必定重伤倒地。
所以,老刘面对的那几个家伙一路后退,只是用刀格挡住他的进攻。而老刘的腰身早不那么灵活,顷刻间,后背又被砍了一刀,身形一顿,向前栽去。面前的那个家伙没有料到老刘会不顾防守,直扑过来,距离太近,来不及反应,随即,他就感觉到肚子上一凉,便瘫倒在地,惨呼声响起。老刘这才艰难地转过身,面对剩下的两个维族人。
蒙面人有点慌乱,三个人已经被打倒在地,眼看着剩下的三个人也讨不到便宜,这样下去,就会前功尽弃。想到此,他只好迈步向前,带着余下的两名打手,也要加入战团。
叶冬和烈山紧贴在崖壁上,用手电筒向上方照去,看清楚了,崖壁上钉着一枚钢钉,钢钉上挂着一副眼镜,眼镜只剩下了一个镜片,反光物就是剩下的这个镜片。
烈山用手电筒在眼镜的旁边扫视,离眼镜的位置不到两米,就是一道裂缝,裂缝上宽下窄,向上延伸三米,上端的缝隙可容一人钻过,他们就处于裂缝的下端,他们完全可以顺着这道缝隙爬上去。只要能够到达持平的高度,以叶冬的臂展就可以够到眼镜。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心领神会地爬了过去。叶冬在烈山的帮助下,够到了眼镜,拿到手中仔细端详。瞬间,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烈山问:“是叶叔叔的吗?”
叶冬点头。没错,这正是父亲的老花镜,用了很多年了,他不止一次地擦拭过,镜架已经发黄,表面的银色镀层也已经剥落,露出斑驳的痕迹。父亲的眼镜怎么会挂在这里?这是叶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烈山用手电筒照射崖壁,崖壁的表面坑洼不平,斑驳陆离、暗影交错,但是绝对没有任何入口、暗道、机关~~~这样一来,老花镜的出现就显得更加诡异。
烈山眉头紧锁,狐疑道:“怎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