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虫来到牛头山,不停的往上爬去,气喘吁吁。默念几声咒语,垂手放下:“唉,修行不够,土遁术用不了。”抬头往上一看,才到一半,让人有些绝望,牛头山是方圆百里最高的一座山峰,比起断魂崖还要高一半多,因山势像牛头而得名。
“七公子。”一声悦耳的女音传来,循声望去,旁边一处小道深处似有石木建筑,随着山谷风吹动隐现在树叶间,此处便是通往芙蓉庵的岔路。
七小虫侧身看去,一个身穿白衣女子缓缓走来,衣衫薄似纱,在温黄的夕阳照射下轻柔飘动,周身几只彩蝶上下飞舞,山间云雾慢自轻绕,女子相貌或隐或现,只见她身姿灵动,似九天仙女下凡。七小虫顿觉一身疲惫一扫而空,似置身于仙美意境,沉醉不醒。
近身看清,七小虫感觉似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道:“你是在叫我吗?”
蝴蝶微微一笑,道:“今早水潭才道别,半日不见你便将我忘了。”
七小虫:“你是,那,那个女扮男装的蝴蝶?”
蝴蝶抬手掩脸轻柔一笑,那薄衫衣襟半透,肤色皎白如月,纤长的手指放下,道:“正是蝴蝶,我换回女装你就不认得了,我在这忘忧亭一直等你。”
七小虫看着清澈明亮双眉,晗黛柳眉,鹅蛋玉面温润如玉,脸颊略显一分羞怯一分红润,气韵脱俗,不可方物,细看是与那女伴男装的公子有七分像,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早晚性情相异么?”
蝴蝶道:“如何这般说?”
七小虫:“水潭边时,你激动似如男子,而夜近,你却如仙美温柔。”
蝴蝶害羞,脸颊泛了几分潮红,又忍不住呵呵笑道:“昨夜我不也是像个男子追蜜儿索求紫金铃么?今早是我们十年相遇重逢,这才激动万分,失了分寸,回来换了女儿装,自然温柔了些。”
七小虫干咳了一声,道:“如此也对。今日在断魂崖见到老掌门,让我来看看子母塔里的娘亲,她想我快疯了,我这就上去看看,先行告辞了。”
蝴蝶道:“我在忘忧亭等你,便是要与你一起上山,我顺便去看我爹,走吧。”
七小虫与蝴蝶一起上山,蝴蝶见七小虫怕的喘息,伸手拉住七小虫的手,道:“来,我拉着你一起走。”七小虫接触蝴蝶的手,似有微抖,内心激荡了一下,想不到昨夜她使出全身修为打死那藤妖,却是如此柔弱的女子。
一路上遇见几波同门弟子,奇怪的对他们指指点点,听见一门人说道:“看,蝴蝶拉着一个男子上山。”几人的眼色震惊不已:“蝴蝶一向清高,遇见我们冷若冰霜,不曾与我们言语,从未见拉着一个男子上山,也就与那最笨的牧童同行,他是谁?”几人又显出嫉妒之色。”七小虫听见轩远门弟子奇怪的看着他们,又议论纷纷,有些不好意思,便松开了蝴蝶的手,继续登山。
月亮初上,谷莺看着圆月升起,语间那份温柔与美好令人怀念难忘:“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蝴蝶带着谷言来到子母塔,对着塔喊道:“伯母,谷言哥哥回来了,你看。”子塔里谷木躺着,听见蝴蝶的呼喊,兴奋的起身,趴在洞口观望,自言自语:“蝴蝶,你真美,像仙女一样。”
谷莺听见蝴蝶在喊她,迟疑一下,问道:“言儿?在哪儿?”蝴蝶回道:“伯母,你看,蝴蝶找到谷言哥哥了。”谷莺看向他们二人,激动的落泪:“言儿,娘想死你了。”七小虫退怔了一下,向前挪动半步:“娘,你,你是我娘……”
蝴蝶说道:“谷言哥哥,我爹最疼你了,我去叫他来。”说完,蝴蝶转身去往轩远大殿。
七小虫走前看着石塔,上面镌刻着神秘梵文,在洞口却是看不见塔里,七小虫的手在母塔石上推来推去,喊道:“娘,你怎么在里面,我什么也看不见。”
谷莺冷笑,狠狠的咒骂老掌门:“都是你爹这个负心汉,拆散了我们一家四口,将我与你兄长木镇压在这子母塔里,哼!”
七小虫默念咒语,瞬间钻入母塔,看见趴在洞口边的谷莺,他山前一步,喊道:“娘……”
谷莺转身,眼中热泪不止,张口望着日思夜想的小儿子谷言,嚎啕大哭起来:“言儿,言儿,我的言儿啊……”七小虫扑倒在谷莺肩头,也哭了起来:“娘,孩儿也想你,日思夜想,别人都有亲爹亲娘,我怎么就没有呢?自从落崖失忆后,更想不起以前……”
谷莺拍着儿子的背:“言儿平安就好,我死也瞑目了,可惜我被镇压在此,否则出去定将你爹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七小虫抬身,看着谷莺娘亲:“娘,孩儿带你出去。”
谷莺摇头:“不,我不能离开母塔,子母塔被施了阵法,若我出塔,你兄长木所在的子塔便会粉碎,谷木他还未聚集炼化山林木气,无法抵挡,肯定会粉身碎骨的,子母阵,心连心,太恶毒了。”
七小虫头似五雷轰地,道:“怎么会这样。”谷莺看着挂在天空的圆月,跟他讲起了二十年前她与老掌门的相遇。
二十年前的夜晚,也是这轮既望圆月当空。
一道青光追逐一道红光划拨夜空,红光现身停在一处大石之上,谷莺骂道:“你这臭道士,真是迂腐,都说了那些打死的是山贼。”
青光现身,站在对面石头之上,怒道:“在我轩辕门山下滥杀,妖孽,我玄清今日就收了你。”
谷莺不屑:“凭你?”二人腾空继续打斗,玄清道人挥剑念咒,剑身聚光闪烁,迅疾劈斩向谷莺,谷莺躲闪不及打在胸间吐血跌落在石头上。谷莺双手插胸前,散开双臂吐出蛇火珠,道:“没玩没了,今日就叫你死!”
谷莺腾空以怒气激发蛇火珠灵力,幽幽绿火熊熊燃烧,化作巨大火蛇冲向玄清道人。玄清道人见此难以抵挡,手掐剑诀,使出聚水剑诀环绕周身抵挡,可是这火炽热如炼狱,玄清浑身热气蒸腾,眼看要抵挡不住,再念密咒挥剑直劈,使出归元离火神剑诀,剑气直冲火蛇,伴随着电闪雷鸣撞击出巨大冲击波,二人应声跌倒在大石上吐血。
谷莺反而笑道:“三千年来,你是少有能抵挡蛇火珠的,还是个修道凡人,那便饶你不死。”玄清因使出归元离火神剑诀而祭出所有真气,此术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若对方未死丧失打斗之力,那死的肯定是自己,方才情急万分,玄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玄清爬起盘腿而坐,开始打坐运气归元。
谷莺看着他运气疗伤,心弦触动,这才定神仔细看这凡夫道人。眼见他神情安若,器宇不凡,眉宇堂堂,却是一副好儿郎,谷莺着迷于他泰然自若,临死毫不惧色,爱慕之情油然而生,想来自己与父王矛盾重重,浪荡三千年于世间,突然觉得孤单不已。
谷莺收起蛇火珠,对着他盘坐,也运气疗伤起来,道:“方才是一伙山贼趁着夜色打劫村庄,我见那老妇带着孙女差点被他们砍杀,便出手救了杀了大部分山贼。待你赶来时,一口怒气,直接与我打了起来。”
玄清睁眼,面露歉意,道:“刚才看你魔气弥漫,是我误会你了,师傅曾说过我有些冲动,会误了自己,现在才明了师傅临走时的叮嘱。看来你也有一副好心肠,原来妖魔也不尽是恶人。”
谷莺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谁惹我也杀他,看在你为人正派的份上,就不杀你了,嘿嘿。”
玄清:“我伏魔卫道不成,惭愧。”
谷莺:“你们这些臭道士,整天满口道德,俗!哪有我这般逍遥快活,不高兴就杀,知道我是谁吗?”
玄清:“上天有好生之德,怎可随意杀戮……”玄清开始传道,想想也是别无他法,自己自身难保,还怎么降妖除魔?只剩下一张嘴来善意规劝一番。
谷莺不耐烦:“哎呀,烦死了,唠叨不止,对我念什么道德经?我看你也是道貌岸然。”玄清被谷莺打断,道:“我入道以来,勤苦修道,姑娘误会了。”
谷莺:“你不杀生?”
玄清看着谷莺:“清修,不杀生。”
谷莺转了转眼球,道:“万物是不是有生命才会生长繁衍?”
玄清:“确实如此。”
谷莺:“草木与鸟兽亦然?”
玄清:“是啊。”
谷莺:“你们佛道之人,整天哼唧不杀生,不食酒肉。而秉持素食,各有戒律。可是素食却是草木生长出来的,皆有生命,方才你说了草木鸟兽同为有生命而繁衍,吃了生长的草木瓜果,断绝草木繁衍延续,这不是造孽么?那素食与杀生又有何异?草木也有情,瓜果也有命,那你们不吃好了,这不是道貌岸然是什么?呵呵。”
玄清怔了一下,有些气恼,道:“歪理,歪理。”
谷莺大笑不止,道:“你们只见杀了活物有腥血贱出,心生不忍罢了,却不以伤了无血草木而乱神。”
玄清顿了顿:“你这胡言,却是有几分道理。”
谷莺迅疾闪现伏在打坐着的玄清肩头,温柔的道:“我叫谷莺,九幽魔域谷王公主,我们相伴一生可好?”谷莺闭眼抬头,轻轻地吻了一下玄清的脸颊。
玄清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怔住了,脸上涌现几分红润,月光洒在她脸上,皎白如玉,面容极美,却无一丝邪气。玄清内心震动不已,改变了他修道所有认知,心问,何谓道?修行二百年,斩妖除魔不断,而现在遇见谷莺公主,却有什么理由收伏她?
谷莺靠在他的肩部,指着当空圆月:“你看,好美的月亮。”薄纱衣袖落下,玉璧佳人,这般美丽善意女子,哪里是个妖魔?
玄清顺着手臂,看向明月:“你生为妖魔,心却不是妖魔,何谓妖魔?”玄清迷惘的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她动人微笑,凝视着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