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策来不及对宋祁说些什么,宋祁就已经将他传送出去。
银白色的空间,他漫无目的的飘动,这一次他真真正正的体会到那种没有符文稳定或者强者领域加持的传送。
空间扭曲若水波,若不是辰策本身就有空间属性,他估计连一息都未必撑过就会身陨在这个空间隧道之中!
扭曲,弯折!
无法感知的空间究竟在会在哪里透过身体,狠命的把内脏搅上几下。
辰策闭着眼睛,忍受着痛苦,希图用自己微弱的精神力调动的空间元素抵住这无法忍受的痛苦,却发现仅仅只能阻挠片刻,痛苦依如上一个瞬间!
他只能将体内紊乱的空间元素尽力化为自己识海中的能量,生命中的顽强坚韧让他即使再痛苦,他也绝不放弃!
银白色的空间中,那个少年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
那是怎样的痛苦呀!
让曾经百脉寸断的他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
意识仿佛在漩涡中消弭,带着无尽的不甘。
我不要死,不要死!
黑暗化为幽暗的荆棘,锋锐地刺出,犹如张开的兽口,狰狞地吞过来!
那是辰策带着他的妹妹辰灵犀穿过空绝山脉边缘时,那只普通的灰狼,一只孤狼,险些要了辰策的性命。甚至肩膀上还在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曾经的伤口还未愈合。
那一次,辰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渺小与恐惧。他害怕,即使现在,依旧害怕!
身体上的伤口很好愈合,那么心呢?
当刻骨的记忆需要时间流淌多少才会将深深的裂痕磨拭下去,像海浪抚平沙滩上孩童留下如伤口一般的沙坑……
那黑暗,吞没了他。身前有无数晶莹的幻影仿佛替他阻挡,那曼妙的身影是师娘还是姗嫣,那伟岸的雄姿是师傅还是西罗,那个娇小的身影又是谁?那如山的背影又是谁?
所有一切,想阻挡黑暗的人影都在辰策面前晶莹的碎去,如萤火消融在粘稠的黑暗中,所有的一切都无光了……
“不!”
“不!”
辰策惊醒,睁开惊恐的双眼,看着外面阴暗的天空,灰,暗,黑三色的云团交缠在一起,翻涌变幻着。
他在一条长街边上,已经清晨了,天空阴暗得仿佛还在黑夜。
街上没有人,只有朦胧的尖顶房屋预示着他还在东浩尘的南部。
辰策起身,用手拄着微微湿润的地面,努力的想站起来。
“嘶——!”辰策抽起冷气,他感到浑身的肌肉疼痛无比,甚至连腹腔内都一颤一颤的疼痛。
噗通!
他又摔倒在地上,眼前金色的火花与银色的碎星交织,嘴里又甜又苦又腥,竟是胆汁连同鲜血一起流出,在他喘息中一股一股的吐到地上,将青白色石砖染成墨红色,渗透到边缝的泥土中。
辰策挣扎着爬向只有几步之遥的一面墙下,尽管咫尺,却如天涯。
青白的石砖地上,留下一道曲折的血线!
他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凝视着体内,所有的内脏都受到了损伤,甚至裂开几道并不很小的伤口,上面灰色斗气缭绕,止住鲜血的喷涌。
他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就这样一点一点运用体内的无名功法修复着自己的肌肉,经脉和内脏。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流过,就在辰策感到伤势即将能够控制时,身躯震动,竟然被人猛的踹出去,内脏刚刚有所好转的伤口又有一些严重的重新裂开,鲜血顺着辰策嘴角流下。
“滚!小叫花子!”一个低矮的青年站在他刚刚靠住的位置,一旁的门开着,显然他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看什么看!快滚!晦气!”青年再次骂了几句难听的话转身回去了。
体内有火在燃烧,灼尽了胸膛的一切;灵魂有冰在冻结,封住了对人间最后一丝温暖。
苍穹如墨,雨,又开始下了……
辰策支撑起身体,勉强挪到另一处墙边。
雨水淅淅沥沥的自屋檐上流下,流淌到辰策胸口处的衣服上,打湿了破烂的布条。
“即使屋檐也是这般吝啬呐!”辰策看着偶尔经过的几个人影,那对辰策避而远之的人影,呢喃着,仿佛对自己诉说,“宋叔,为什么啊?”
声音哽咽,他的脸上有泪水如雨滑落。
他把脸伏在手掌中,低沉的哭声从后面响起。
有风吹过,将流下的雨水打在辰策的头上、脖颈、肩膀,他却在没有抬起头……
嗒!嗒!……
整齐的脚步声从寂静的街道上传出,悠远得传到尽头。
嗒!嗒!
脚步停了下来,一双还带着泥水的灰步鞋停在辰策面前。随即来人蹲下,宽大的粗布米色长袍曲折的落在地上,柔顺的折起。
这个人竟是蹲了下来,紧接着天空中风雨一变,这个人将伞支在辰策的头顶,不顾雨水渐渐淋湿身上的布袍。
“孩子,你怎么了?”温和的声音带着温水的润泽,没有一丝棱角得传出。一只微胖的手带着暖暖的温度轻轻地扶住了辰策的肩膀。一如辰策记忆里那双抱起他的手。
天地间,凄风苦雨,如刀如剑,却落不到这里,斩不碎天地间这点小小的温馨……
辰策身体随着他的扶住,向地上倒过去,被他眼疾手快的扶住,拦腰抱起来。
辰策这时已经昏了过去。
他的额头与辰策的额头紧贴。
“你发烧了……”
随后,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原地留下那样简约的一把微旧的伞,白色的油纸微微泛黄,在雨水中躺在屋檐下。
火焰,若渊!
辰策在黑暗中抱着头,漫天红与黄的火焰带着炽热的温度,如深渊吞噬着迷途者,如囚笼困锁着痛苦的灵魂。
我好痛苦……
那一种孤寂,即使如此的炽热,心中也是寒冷。
一点温暖夹杂着清凉从无穷的远方或是辰策的心中传出,消散了火焰,融化了冰寒。
辰策躺在木质的床上,简陋的房间中仅仅有一盏油灯,连魔导灯都没有配备。没有窗,应该是地下室一类的地方。
他的身边一双手,轻轻地将洗净的毛巾铺在他的额头上,温暖却比起高烧中的辰策体温略低了一些。
他身上穿着光明教廷中属于僧侣的白袍,已经泛起米色的旧色,甚至在下摆上还有着不小的泥污。
他正是将辰策带过来的那个人。
微明的灯光将他光秃的脑袋映得闪光,深邃平和的黑色眼眸中温柔的注视着辰策。
他把热水倒入微凉的水中,等待着水温由热变得适宜。
他伸出手,淡薄的白色芒自他的手掌中倾泻而下,纤薄的透过薄被,从辰策的额头渗透进他的身体,辰策脸上已经结出血痂的伤口缓慢的收拢,开始愈合。
辰策忽然身体抖动,身躯更是蜷起,似乎很是痛苦,光芒微微将他的身体映得有些透明的质感。
辰策张口,喷吐出一块黑色泛着腥气的血块,洒落在地上。
他用毛巾包好,又掏出手帕仔细将辰策嘴角处的淤血擦净。
手掌中的光芒闪烁渐弱,忽然消失不见,显然光属性的魔力不足,终止了治疗。
光芒再一次变化,变幻成无色的波痕。
灯光中,在墙上映出淡淡的幻影。
光芒照在辰策的额头,仿佛血肉有些透明,照出了辰策即使圣启时都没有发现的纹理,那是一个由灰色的线勾勒出的图案,玄奥得仿若一个漩涡,其中又有无数的符文隐藏浮现其中,随着旋转。
定睛却仅仅只能感到漩涡变幻又好像静止纹理。
它是辰策身上第三个圣启纹,那个甚至将时间和空间两种圣启纹逼到手背上的奇异甚至诡异的圣启纹,它竟然比两个神对于辰策传承的圣启纹更加高级!
他望着面前少年额头上的圣启纹,微微叹息一声,在整个浩尘大陆的人界中,没有任何人认识它,即使再神界里也很少有人知道。
“那种功法么?他居然是全元素体质。”他声音温润如玉,夹杂着一丝惊愕与不安。
他看着辰策微微苍白的脸颊,从一旁衣服包里取过一块崭新的毛巾,在温水中润湿,替换下辰策由于挣扎而脱落的毛巾。
辰策在梦中,有温暖,如光,柔和的包裹住他,送向那深处,那尘封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