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回眸
窗外是一片锣鼓喧天。大家都穿着喜庆颜色的衣服，热热闹闹地呼喊着、拥挤着。接踵摩肩的人群里夹杂着同样喜庆的乐声，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的锣响。乒乒乓乓，响彻天际。沿街挂着密密层层的彩条，赤红的、翠绿的、金黄的，纵横交错地飞扬着，时不时地露出一角澄净的蓝色——那是1945年上海的天空。
街角仍然是狼藉一片，但人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涌上街头，用欢呼来掩盖曾经不堪回首的回忆，告别曾经经受的伤痛。蓁蓁挤在人群里，随着人群流动着。拉她一起来的报社的同事早就散了，眼前只有不熟悉的面孔，但都带着一样的释然的笑容。
十年了，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她终于还是回来拥抱它。战争在它的身上留在了斑驳的印记，在她的身上又何尝不是。这些年在外头跟着部队辗辗转转，当初逃避了去，现在终于回来了。
想起十年前，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什么都敢想，什么都觉得不可能。楚原、楚君、乔祺、汪文毅，这些她曾经爱过或者恨过的人，如今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她一个人了。
这些年，她去过周家一趟，不过那栋洋房已经空了，四处问人，说是又搬了。从此，乔祺便没了半点讯息。
楚原倒是有来过几封信。最近的一封，说是和蕊儿结婚了。蓁蓁本来想让他找找自己的妹妹，不想却成就了楚原的一段姻缘。有时候，蓁蓁也有些恍惚：结婚的这样快，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蕊儿像极了她？不过也无所谓了，平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楚原，只要他幸福，何必问得这样清楚。究竟什么是爱，她自己用了半辈子都没分清。
她也回过汪家。汪家的房子在战争中幸存下来，里面有个不相识的老妈子在看守。问及汪太太和王妈，老妈子一脸茫然。恐怕早就不在了吧。蓁蓁叹息。
而汪文毅，她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一幕。他挡在她身上，他瘦凹的脸，他歉疚地祈求宽恕的眼神。她原谅他了吗？或许吧。他让她成长，她对他终究是感激的。
……
“胜利了，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电报传来，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打断了蓁蓁的回忆——日本当局正式签署投降书。
终于结束了！蓁蓁看着那一片湛蓝澄澈的天空，也随着人群忘我地呼喊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