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在报社对工作日渐熟悉,加上她勤奋聪颖,些许日子便不再只是分拣报纸了。楚原有时也会来帮忙,蓁蓁也未曾抗拒。
报社的其他人见楚原和蓁蓁如此,难免窃窃私语。蓁蓁只做不理会。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般做着派给的工作,忽然听到经过她的人有意无意地说着:
“听说楚原要走了,回法国去。”“去哪儿呢?那她怎么办,她和楚原不是在一起了吗?”“哪懂啊,可能楚原嫌了她嫁过人,想出走法国绝了她这段念头吧。”
蓁蓁听了也不恼,只是一笑置之。
“蓁蓁,你来一下。”
报社的副社长催着蓁蓁:“今天你手头的活不必干了,报社有任务,派你去个地方,且别问是哪,快快上车。”
外面车夫正待命,蓁蓁将信将疑地上了车,耳畔是副社长的话:到了那里有人接应,你跟着他走就是了。
“师傅,我们要去哪儿。”
车夫不答。
转了几个弯,蓁蓁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副社长是楚原的朋友,当初引荐她进报社的就是他,他怎么会骗她呢?
“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车夫不答。
直至离报社足够远了,蓁蓁再一次问:“师傅,你告诉我吧,我这也走不回去了。我们是去?”
“南江码头。”
南江码头?蓁蓁心里猜疑着:是楚原吗?他真的要去法国?他为什么不直接开口让我送他呢?
蓁蓁正自胡思乱想,车辗辗转转,终于来了南江码头。
远远的,蓁蓁就看见一个人影儿在远处,但却看得不太分明。仿佛是楚原,但又是不像。
那个人不断招着手。
只有他才会那样招手。只有乔祺才会那样招手。
回忆漫上心头,蓁蓁畏惧而又期待地靠近他,她害怕面对他,殊不知,他也同样畏惧。
“蓁蓁,你还好吗?”
“我很好。”
“我回来了。”
“你来找楚君结婚的吗?”
“我回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带你走。”
蓁蓁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俊朗的眼里是那样坚定那样不可磨灭的信念,他的神情仿佛想让她知道这都是真的。
“我想,你都知道了吧。我有了孩子,孩子也没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我要带你走,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
”如果我当年早点应了你,我们一起到国外去,你又怎么会碰见汪文毅,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别说了,命运自有安排,我蓁蓁没那个福分。“蓁蓁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眼里的落寞。
“算了,我这里有两张船票,你若是答应了便和楚原说一声,我们一起走。我会待一个多月,你好好想想吧。”乔祺拍了拍蓁蓁的肩说,“是我让楚原安排你过来的,若是直接告诉你我想见你,你必然不会来,才设下了这个局,你可别恼。”
蓁蓁笑着摇摇头。
和料想中的一样,楚原早就等在报社,他料定今天蓁蓁必然不会答应,便早早守在报社想劝劝她。
“谢谢你。”蓁蓁在楚原耳畔轻轻地说。
“没关系,”楚原倒有些害臊,连忙支开了话题,“乔祺对你是一片真心,你自己想想吧。”
“楚原,我问你,”蓁蓁忽然说,“爱到底是自私的还是无私的,你为什么愿意这样为着我,甚至成全我和乔祺?”
“我不知道,每次我看着你,我都会深深陷了进去,爱本来就是成全啊,如果你跟他在一起快乐,我当然会尽量周全你的愿望。”
“我不快乐。”真真淡淡地说,“乔祺他是可怜我,但我不需要他可怜。”
楚原急了:“他不是可怜你。他一直很喜欢你,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去爱,才一直闪躲着你。他从不吐露对你的感情,但那次接到汪文毅的信后,我第一次看着他喝得酩酊大醉。那段日子你在痛苦,乔祺又何尝不是。他如果不是在乎你,有怎么肯日日喝酒放纵自己?”
蓁蓁沉默良久方说:“太迟了,我再也不是原来的蓁蓁了。”她捂着面跑了出去,在一个僻静无人的街角,任泪水哗哗落下。
她无助地靠在一根灯柱上,看着车辆一辆接一辆地过去,看着店铺的伙计勤快地招徕客人,看着蜿蜒的车辙。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少女时光,那是她是那么纯粹地爱上了一个人,仅仅因为瞥见了他坚毅的侧脸。从初见到梦碎,从结婚到有了孩子,她的人生围绕着三个男人,楚原给了她无条件的爱,汪文毅给了她热烈而绝望的爱,而乔祺,那是一种什么爱呢?她说不清楚,她心中对于乔祺的爱的火苗仍未熄灭,但她真真太累了,她累到不愿意去接受一份自己曾经暗暗希冀的感情,她累到已经无力去面对痛苦的过去乃至未知的将来。
重来是不可能的,过去了的终将过去,再怎么模仿都不是过去的样子了。蓁蓁如此想着,一点点浇灭了内心曾有那么一刹那重新燃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