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国,勤政殿。
三月二十九。
“李勤。”
“奴才在!”
“公主到了吗?”
姜华抬手,对着窗外撒进来的光线,揪出几根散乱的狼毫,漫不经心的问。
李勤低头,继续着手上的活计,细细的磨着墨,声音平稳,波澜不惊“公主走了约十来日,想必今明两天,就会到达晋国,王上不必担忧。”
“再者,公主身边自有能人庇佑,必能安然无恙。”李勤隐晦的提醒。
龙涎香在殿内袅袅升起,蔓延。
半久,姜华停下批奏折的朱笔。眼底的阴晦深不可测。
闭眼,睁眼。不过些许时间,那些不该有的情感,全部蒸发,只剩下身为帝王该有的冷漠清明。那一刹那姜华暴露出来的寂寥,短到李勤认为,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但愿如此。”
夜晚,晋国驿站。
姜媛媛只着中衣,坐在铜镜前,安静的看着镜子里自己蜡黄的倒影,那一如既往的平寂。
“公主。”纸鸢解下姜媛媛繁重的头饰,拿着篦子,轻轻的帮着姜媛媛舒解劳烦一天的脑袋。
“晋王早早派人在驿站等您,是对您的看重呢!”
“大婚?”她轻笑,轻启的嘴角明艳而哀“不过是从一个四方的天,到另一个四方的天,换一种新的活法罢了,又有什么不同。”
“原是我一个人来这里受苦,巴巴的连累你跟我背井离乡。连你的好归宿,能不能为你做主都未可而知。”
姜媛媛转过身,一把扣住纸鸢的手,语气急切“你我从小到大这十几年的情谊,我不愿你和我一样葬送在这,纸鸢,趁现在还有机会,还有最后一个机会……纸鸢,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纸鸢垂眸,好一会儿,再抬起,已是泪流满面。
她猛的挣脱开姜媛媛的手,“噗通”一下的朝姜媛媛跪了下来,万分悲痛的说
“奴婢……奴婢怎能弃公主于不顾?生,奴婢随着公主。死,奴婢也要随着公主。公主莫嫌弃奴婢这卑贱之躯。”说罢,似乎是难掩哀泣的呜鸣出声,伏在地上,像惊弓之鸟般,身形不断的颤抖。
烛火“噼啪”的打了个结,照在姜媛媛神色莫测的脸上,隐隐的浮动,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半响,姜媛媛悠悠叹气。扶起纸鸢,冰凉的手擦去纸鸢脸上的泪。
纸鸢心里蓦的有些不安,打了个寒颤。
“你若不愿……本宫也不会强迫你。”剩下的话,淹没在她越来越低声线里,只剩呢喃。
“多谢……多谢公主。”纸鸢哽咽道,在心里,却偷偷的吁了一口气。
“我乏了,你下去吧!”
纸鸢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侧身放下篦子,对着姜媛媛行了个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姜媛媛起身走到烛台前,火焰印在她的眼底,手放在了明晃晃的火焰上,闭上眼。
许久后,她抬眼,只余冷漠。挥灭了那仅有的光明。
“为什么,你也是如此?”
站在远处纸鸢,透着窗户纸,看着姜媛媛房间的烛火“忽”的熄灭了。终于收回了忐忑不安的心。
今晚,公主的不对劲。大概是她自己的错觉吧!她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