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生意也不忙,梅乾干脆撰条板凳坐在了桌子旁边和左乙丙三人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言谈中汉子自曝年轻时曾是东宋一个大门派厨房里的小伙计,很是后悔当年没学个一招半式的出来闯荡不然也能多了几分底气。
左乙丙听见汉子来自东宋不由得插话道:“我一个兄弟卢泽川,现在就在东宋。”
汉子点点头说道:“卢姓在东宋是国姓,但当今的皇室卢和那个东宋本土的江阴卢氏没有什么联系,江阴卢氏是会州四大八小中的八小,已经是了不得的大族了,你那位朋友要是能和这两家的其中一家有关系定然非富即贵啊。”
左乙丙摇了摇头,只是隐约中记得去年把卢泽川接走的那几个人中,领头的那个人面白无须声音尖细。
夏侯若封接过话说道:“大叔,你怎么从那个门派出来了,要是我能有这个机会死也不走非要偷学些功夫再出去混。”
梅乾摇摇头:“我并不是那天资聪慧、根骨奇佳的天才,门派里就没哪个高手看上我,再说了那会年轻气盛和管我的厨房大师傅干了一架就跑出来了。”
夏侯若封不由得暗暗替这位梅大叔可惜。
早就吃饱喝足正在一边剔牙的老张头问道:“不知道那个门派叫什么名字。”
“逍遥门,在东宋勉强算得上二流门派。”
老张头点点头不再言语。
三人正聊的火热,街面上突然就安静下来。
顺着梅乾的视线望去,原来是关里走出了一老一少,老人穿着上等蜀锦做的袍子,手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扳指,身后跟着一个半大的少年长得尖嘴猴腮,梅乾道了个不是匆匆忙忙的跑到钱匣子那里掏出一两银子和其他的摊主一样,毕恭毕敬的站在各自摊位钱。
那老人须发皆白,三角眼扫视了一遍众人笑着点了点头,旁边的年轻人立刻熟练的掏出了一个小麻袋从第一个摊位开始往外面收钱,每到一个摊位前,摊主都往里面放一两银子。
这一趟街倒也很快收完,看那麻袋约有小半袋那么多,这老人微微点头和那背着银袋的少年转身进城,然后众人又开始各忙各的好像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侯若封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没等梅乾走过来就问到:“你们为什么交钱给那个人?”
老张头“嘿嘿”一笑,梅乾看了老张头一眼说道:“你们来剑州之前不知道剑州四大王的名号么?”
看见左乙丙和夏侯若封摇摇头,梅乾看了嘴角微微上扬的老张头一眼才继续说道:“剑州被分为东、西、南、北四地,和如今的华夏四国倒是很像,只是他们四个人的联系比华夏四国亲密多了。比如我们如今所在的霜门关属于南王金牙,他是专门开赌档的,西王马王听名字就知道是马贩子,北王黑面是做当铺生意的,东王茉莉是四人中唯一的女子,整个剑州所有的JI院都是她的,所以别看她是个女流之辈都说她才是四王中最有钱的。四人在彼此地盘都有生意也互相照顾并且不收费用,而我们这些小百姓别说插手那些肥的流油的买卖,就是做点小生意也要一个月交三回税。”
汉子说道最后不由得放低了声音,看看左右没人注意才说道:“不交这钱不仅生意没得做,连脖子上的脑袋都保不住。”
汉子苦笑了一声:“不过也有好处,交完这三两银子,别说吃霸王餐闹事的就是外地来的练家子想耍横欺负人,他们都会帮我们摆平。”
“刚才那个老头不会就是金牙吧?”夏侯若封看了看依然坐在城垛上喝酒的三个人问道。
汉子摇摇头:“金牙手下的大喽啰,曾是北燕哪个大镖局的客卿,听说兔子吃了窝边草劫了镖局的一趟肥镖就跑过来投奔了金牙,那镖局知道了他的行踪也拿他没办法,金牙很少来霜门关的,当然就算来了我们这些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
左乙丙、夏若若封二人一阵唏嘘,结过账就准备往霜门关里面走。
没走几步那汉子追了上来吞吞吐吐的说道:“关里的客栈大都贵的离谱,但我有一家相熟的客栈还算干净,价格也十分公道,从这里顺着小路一直往东去第二个路口向左一转弯就看到了,名字叫红瓦客栈。”
说完汉子脸一红:“如果要去的话,还请你们说是梅乾介绍过来的。”
老张头咳嗽了一声还没说话那夏侯若封一口答应下来:“梅大叔你放心,我们肯定说是你介绍过来的,跑不了你的好处。”
梅乾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左乙丙踢了夏侯若封一脚说道:“多谢梅大叔。”
和梅乾道别后三人果然按着梅乾所说去找那红瓦客栈。
老张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要去探访一位故人,约莫三、两天就回来了,这中间你们不要乱跑照顾好自己。”
顿了顿又说道:“深不可测还是本就如此?嘿,弄得老夫都手痒痒了。”
······
临近傍晚,霜门关外的小老板们开始收摊,梅乾和往常一样,一边不紧不慢的给炉子灭火收拾桌凳,一边和那些已经收拾好吃饭家伙,火急火燎的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摊主打招呼。今天的生意不错,早晨准备的一盆面、半盆肉卖的干干净净,想到那红瓦客栈还能有一笔不多不少的意外之财,梅乾不由得哼哼了几句雍州南边才有的金华劝世文,年轻时自己最中意这个,下里巴人的不能再下里巴人。很快霜门关外就没了人影,梅乾背起了那根跟随自己多年的宝贝擀面杖也准备进关,想想那牛儿此时多半又在缠着他的娘亲要那泡儿油糕吃,要不一会先斩后奏给儿子带一份回去?今天的收入不错,婆娘应该不会怪罪吧?
一辆马车从关内慢慢腾腾的跑了出来,赶车的是个黑面壮汉,目如铜铃、太阳穴鼓起一看就是外门高手,那马车正好停在了想要进关的梅乾面前,此时这霜门关附近除了这马车和梅乾竟然再无旁人。
那马车刚一停好,赶车黑面汉子就从座位底下抽出一个盒子,跳下马车半跪在地上将盒子奉上。那马车的帘子一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艳少妇头戴一朵茉莉浑身香薰的味道,轻挪莲步也走下马车将那盒子捧在腰间做了一个万福的姿势。接着一个三角脑袋,嘴边痦子上几根长毛满嘴金牙的中年人也捧着一个盒子站在梅乾面前。最后一位如同瘦竹竿一样,长手长脚的也捧着一个盒子学那第一个黑面汉子将盒子献给梅乾,这瘦竹竿个子实在太高,即使半跪在地看起来也和那满嘴金牙的三角脑袋个头差不多。
四人齐声说道:“请梅先生笑纳。”
这一幕太过诡异,如果让那些和梅乾为邻多年的同行看见非要惊掉下巴。
梅乾眉头微皱说道:“这把戏你们都弄了十年了不烦么?”
四人皆低头不语。
梅乾绕过了马车继续往霜门关里面走。
“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不喜欢被打扰,我很多年没出手了别逼我。”
这四人自然是剑州的四大王。
等梅乾走远,金牙不满的说道:“下个月我是不来了,每次都要被这个卖肉饼的奚落一顿,热脸贴冷屁股贴了十年老子不伺候了。”
茉莉掩嘴笑道:“称王十年把金牙惯出毛病来了,可他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啊,现如今我们四人还有必要对他卑躬屈膝么?这天下四分的格局不乱我们就能活的比皇帝老子都滋润,话说回来哪天剑州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凭各位的身家到哪不是大金主?娇妻美妾、深宅大院好不快活,老娘到时候就养个十个二十个的面首,也学那女王钟天葵,来个雨露均沾,夜夜做女王。”
马王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十面前的那一幕你们是没见过,那时候我还在干打家劫舍的营生。”
黑面接着说道:“我跟着发丘中郎将师父扛天王铲,去钻那些生前非富即贵的帝王公侯墓。”
二人相视一笑,马王接着说道:“我们答应这人要保密的只能说到这里。”
金牙讥笑道:“你们那么怕他,难不成他是天下第一不成?算了,老子不坐这车回去了,今天我就在霜门关过夜。”
说完金牙捋了捋痦子上的几根长毛,呲牙一笑抱着箱子往霜门关里走去。
“哎呀呀,金老板和金羌搭上线后说话的底气果然硬了很多啊。”那茉莉甩了一下手绢声音娇媚不可言喻。
那金牙站定答道:“咱们四人各有各的小九九,你茉莉和卑戎十七族和北燕不也眉来眼去的么?大家都不是自在人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就别站在这霜门关外互相伤害了,何况这关外风大别着了凉。”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关内走。
那茉莉将食指伸入红唇娇声道:“剑州太乱,我一个柔弱女子可要两位的保护哦。”
早就对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婆娘免疫的马王先行上车,那黑面也爱答不理,恨得茉莉骂了一句:“两榆木个塔,真是媚眼做给瞎子看了。”
也只好掀起罗裙爬上了马车。
那红瓦客栈果然如梅乾所说干净宽敞,三人开了两间上房,老张头交待了两句,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夏侯若封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了半天回头说道:“下去逛逛吧?”
左乙丙沉声道:“不去,这段时间我的腹部一直火热,那老张头在这我不敢放开手脚,现如今趁他不在我要打会坐。”
夏侯若封抓了一把瓜子说道:“又不是和尚打什么坐。”
再看时那左乙丙真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夏侯若封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
这霜门关入夜后反而更加热闹,挑红灯笼的妓院,门口站着三五打手的赌档,各色各样的小吃,卖各种小玩意的商贩还有那形形色色什么装扮都有的游人,看见那美娇娘夏侯若封忍住了打口哨的冲动,再看到美娇娘的旁边那肥头大耳的蠢夫,或者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偏偏又文质彬彬,和自己差不多英俊的腹黑书生更是跺脚骂娘。
看了一个时辰夏侯若封正迷迷糊糊想要趴在窗台上睡一觉,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梅乾一手拎着几样小菜,一手拿着两瓶酒,站在那里不好意思的说道:“无功不受禄,梅某人得了两个小兄弟的好处不敢独美,特意来找你们一醉方休。”
夏侯若封突然想起正“打坐”的娘们,正犹豫是不是要拒绝这位讲究的大叔,背后传来左乙丙的声音。
“梅大叔这么豪爽我们也没必要干那扭扭捏捏的事,但先说好酒菜要是不够了可要由我们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