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比拼内力进入白热化的状态,二人各习得落日神功的一半,就已经是那届武评榜的第三第四位,他们那从未出世的薛流水武功之高可想而知,但既然一辈子都未踏入江湖半步,这位大隐的武力到底有多惊人也就是个迷了,世间既有名镇寰宇的盖世大侠,也有心甘情愿钟情于高山流水的闲鹤隐侠,蒋西圣都说过自己的那个天下第一不一定名副其实。薛流水之所以各传两位徒弟落日神功的一半,也是因材施教,二徒弟范斌脾气暴躁,凶狠好斗性格过于阴戾正符合落日神功中阴诀月有圆缺的路数,大徒弟褚东兴虽然性格温顺,待人接物颇有君子之风,奈何和二徒弟同时迷恋上小师妹施常菲,与和道家很有渊源的落日神功中所讲的无欲无求相驳,薛流水本来分而教之是想两个徒弟为了能在武道上更进一步,可以化干戈为玉帛齐心协力将自己所创的落日门发扬光大,不曾想老人百年后,师兄弟二人没了约束干脆反目为仇生死仇敌一般。
那本是故人之后的女徒弟施常菲天资平平,也不愿在武学上下功夫,薛流水也不过于强迫,任其发展。
二人曾两次登榜,第一次师弟范斌在师兄褚东兴前,二十年后再上榜就是师哥略胜半筹了,范斌好斗狠一味求刚和落日神功亦柔亦刚,先外而内的路数相抵触,因此虽然天资强过师兄,但后劲反而不如稳扎稳打的师兄来的踏实。
二人专注于缠斗未曾注意有一龙形破地而出直入左乙丙前方额,那原本图形模糊的黑色胎记竟如困龙逢水,慢慢的活络过来凝为龙形化成一条小青龙,开始在左乙丙的前额游荡玩耍,渐渐的前额竟升起一片雨云飘起一阵大雨,转而电闪雷鸣。这方寸之地隐然有佛教三千世界的迹象,那小龙说不出的欢悦,然而过了一会那雨云慢慢枯萎,转而飘起寒雪,那青龙显然法力微弱无法对抗越飘越大的凛冬之雪,慢慢蜷成一团又恢复了之前胎记的模样,诺是细细看来倒是和之前略有不同。
湘桂院以一己之力成神迹的田泊丞神色灰暗,眼前总坛早已化为靡粉,那陪伴多年的葫芦也七零八落,既然无力维持幻像,也难免不远处的七爪蜘蛛毛琛拿着花锄眼神复杂的站在门口远处却不敢进来。
书院上方,滚滚天雷临至,方才万里无云的晴空瞬间黑云压境。
“天劫?”
阅历不可谓不广的毛琛发现自己嗓音竟然有些颤抖,这代表着里面那个掉书袋的老头子刚才入圣了?才能招来这九天玄雷?
先是房内总坛召青龙寻左乙丙,然后房外玄雷将至,这房屋竟然自行抖动,木门木窗自行脱落,一个路过的丫鬟看到此景摔掉了手中的茶壶大声尖叫起来,被毛琛一个花锄凿在脑袋上直接死去。
毛琛的前襟后背被汗水浸的全部贴在身上,他慢慢的退到门口真怕这玄雷一个马虎把自己也带走了。
门窗全部脱落,可看见里面田泊丞微笑的拿起了那把龙头胡琴爱怜的抚摸起来,那房屋马上就要崩塌,天雷已经压到了房屋上方。
田泊丞抬起头,满面污血吓得毛琛又往后退乐几步。
“将死之人难得还有一位知音,毛先生牢你那么多年费心照顾,诺是可听田某几句遗言更是感激。”
毛琛清了清嗓子,苦笑道:“不敢说照顾,田先生有话请讲。”
毛琛自然知道陈泊田不过是田泊丞倒过来的念法罢了。
“大夏时有孺子百家,可谓百鸟争鸣群花竟艳,那是候在田某人看来是读书人的盛世,田某诺生在那时为先生做个捧衣童就心满意足了。几百年后的大周,虽然差点仍可谓大教三十有余,田某认为此时的读书人脊骨是直的,读书还是能读出大义的,诺生在此时我可为一书院掌教,就是不知道自己舍不舍得用戒尺打那些顽皮却聪明的孩子。而如今我田某人自认虚度几十年光阴,想写一本能和佛道二教相抗衡的儒藏,三十年未下笔一字,不是田某人写不出来因为有一诺未还完,我就没法安心写书,如今这一诺还是未还完,看样子书是写不完了,这一诺也只能还一半了,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现在想想还真有他娘的道理。”
听见田泊丞爆粗口的毛琛并没有感觉到好笑,那第一道紫色天雷如巨剑出鞘,挟泰山之势不可挡。
那落石砖木如有眼睛一般纷纷避开田泊丞周围三丈,第一道天雷已经劈下,田泊丞依然微笑如隔靴挠痒。
“可田谋现在才想明白,羡慕大夏、天周不过是我犯了读书人崇古贬今的老毛病,大夏的乱而不治,天周的士贵民贱其实都是不可取的,人人皆圣人是不可能,能做到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就很不简单了,这样看来这个时代还不错,田某人还真是牢骚太盛防断肠了。”
那第二道天雷如约而至,此时书院早已经荡然无存,除了田泊丞身边一丈之内留有碎石木屑,一丈之外全是焦土。
“春秋七国分大魏,大魏仅存的八大家中法家、杂家、墨家渐渐势微,天晋逐鹿灭六国后七国之战中最吃香的兵家、纵横家也日薄西山,现如今看起来是南道北佛东西儒家的局面,可儒教亦有三门之争,心学、穷理、博爱这几十年上上下下就没分出个高低,在我看来我反而更喜欢被这三门之外称作贱儒的子张之儒,只是这一门被那些居高位的读书人称作墨家流毒不是真正的儒家,只是子张说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难道不对么?既是皆是圣人之后只在派别上下功夫难道不可笑么?”
第三道雷、第四道雷看起来势道小了很多,只是毛琛反而又往后退了十几步。
来势并不汹涌的双雷,让田泊丞周边的“净土”仅剩一尺。
“在我看来,朱圣人之所以称圣,不是后代什么天纵之圣的吹捧,也不是那注定名垂千古的六经,而是他做到了有教无类,这才是真正的圣人之道,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读者有其书,多好?”
那第五道天雷重重劈在了田泊丞的天门,他的毛发衣服一片焦黑,重重吐了一口血。
“叨扰毛先生听我唠叨了这么半天,日后诺能遇见左乙丙麻烦告诉他替我去东林书院告诉一位女讲教,别等我了,田某人让她失望了。”
又是两雷连至,田泊丞整整衣袖向天一鞠,笑道:“不劳费心了。”
然后喃喃道:“诺能天下为公,再死十次何妨?”
书院突然下陷,瞬间被深坑吞噬。
毛琛怔了怔,再抬头晴空万里哪里有什么天雷乌云?刚才一幕难道只是南柯一梦?
只见他放下锄头,恭恭敬敬的向大坑拜了三拜。
“毛琛恭送先生远行。”
·······
世人皆道成圣难,难于上青天。其中还有道三分佛两分儒十分的说法,以儒入圣近乎痴人说梦,而入圣之后依然有天劫在那里等着你,而入圣追后道有三清,佛化菩提,可怜读书人依然只有文章三千。
地牢内当然不知道湘桂院的异象,范斌一而再再而三已经渐渐气衰,反观褚东兴依然稳若泰山,范斌心中暗暗叫苦,监牢十年自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反观师哥若不是琵琶穿骨只怕已经可以摸到恩师薛流水的境界了,但范斌可以懊恼并不代表他会气馁,他强提一口气一链拴住师哥的两条链子,抽出的那条砸向左乙丙的脑袋,此时左乙丙已经停止了抽搐看起来像是在昏昏欲睡。
褚东兴没有提放师弟还来这一手,大喊道:“师弟不可。”
双链牵扯着范斌仅剩的一链也扑向左乙丙,范斌大喜,那将要碰到左乙丙的链子反而转身砸向褚东兴。
范斌如入癫狂,得意道:“师哥,你我争斗了几十年还是师弟赢了。”
褚东兴哪里还能抽回链子,全身被玄铁链固定住无法动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师弟的链子打向自己,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链子在半空中硬生生的被拉住,范斌咦了一声,看去时竟然是双腿脚筋被割断的左乙丙。
“小子你搞什么鬼?”
范斌大骇,以为左乙丙之前在故意示弱,自己本来就打不过师哥,再来了这么一个生力军情况马上对自己十分不利。
左乙丙也是一脸茫然,他先是毒发晕了过去,又梦见在一个池子里骑在条青龙背上戏水,被青龙一尾打入水中就醒了过来,然后就看见范斌在偷袭他的师哥,当时没有多想本能的抓了过去。
褚东兴的也突然发难向自己的师弟袭去,诺不是左乙丙刚才拉住了范斌的链子只怕自己此时的头颅都被砸的粉碎,牢狱十年自己这师弟越发乖戾。
“两位老前辈,别打了。”
左乙丙也抓住了褚东兴的铁链。
这一次九曲二老齐声的‘咦’了一声,要知道二人当年可都是在武评榜上名列前茅的绝顶高手,虽然现在不过只剩下当年的一半功力,那也是十分惊人的,竟然被左乙丙一个轻描淡写同时拉住了二人的铁链。
二老这十年脚不能行,臂不能伸,全靠这两条铁链如臂指使的吃饭喝水,眼见被左乙丙缠住本能的想要收回来,褚东兴怕伤了左乙丙只用了一成力气,范斌害怕左乙丙使花枪却是用上了七成力气,左乙丙纹丝不动。
二人对视了一眼,有心考究左乙丙,四链齐搭用上了全部力气。
左乙丙能抓住二老的铁链,自然是那青龙之功。
刹那间,陋室明亮,隐约见可见青龙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