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这样望着孤?”他说
我笑了笑,还是没有回答他。但他没有怪罪我,从来没有。自我入秦宫,我甚少和他说话,但他没有为难于我。我坐了起来,尽量靠近药炉,药香能让我清醒一点,姑姑帮我披上了裘衣。
“你们都下去吧。”他屏退了左右,我诧异的看着他,他要和我说什么吗?可是,我不想听,他说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待宫婢们走后,他说:“怎么也不生个炭火?难道孤赐予你的炭火又被那些不知死活的苛扣了吗?”
他要说的就是这些?他居然,如此问我。气宇不凡的秦王竟在王宫外的寝殿里嘘寒问暖。
“秦王,可有一统中原了?”我盯着他,也问了一个让他吃惊的问题。他的眼里骤然失去了温度,打量着我,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来?他惊讶吗,小小的女子会问他这样的问题。“秦王何故紧张呢,我命不久矣。何况秦王励精图治为着称霸中原,怎会有闲情来关心这宫中琐事。”
“放肆!”他说,随即他就离开了。
往后在没有人来送过炭火,侍奉的宫婢也减去了大半。这才是一个原本被软禁的公主所该受的冷落。他是本该日理万机而不是像这样……何况灭了韩国,脚步就不能停下来了……
后来,我听说,父亲死了。滴水未进,也算是自杀了。韩国终究是灭了,父亲没有儿子,旁支贵族更没有一个可以站出来的人,那些懦弱的贵族……还真是墙倒众人散啊。
“姑姑,今天是什么时候了?”我披着裘衣,站在窗口边。姑姑已经将炭火盆挪到了我身边,想让我暖一暖。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了。”姑姑叹了口气,“公主,进屋吧,药都凉了。”
“韩国没了,父王去了,我哪里还能算是公主呢。”我说,“姑姑,炭火不必生了,留给我,浪费了。”
姑姑没有回话,我进了屋,将一小条折好的布帛给姑姑,那是我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姑姑,还请您帮我一个忙,将这布帛递交到秦王手中,箱子里还有一些首饰,尽数用了去吧。”
“公主,这是……”她询问着
“我想见一见他。”
原是近了中秋,月亮该是最好的时候,可今日却被乌云掩着,叫人看不见它。入了夜,这高台就更冷了。我的咳疾越来越严重,撑不久了。
“你怎么站在窗口?”他来了。
我回身,向他福礼,低着头做出恭敬的样子:“罪女子规想出去走走,还望秦王恩准。”嗓子干涩,止不住的想咳。姑姑和其他宫女已经不在
他没有立刻回我,思虑良久,怕是被我这恭敬地行礼给惊到了,“你起来吧,明日孤叫人陪你去走走。”
我没有起身还是恭敬着,说:“罪女……此刻就想离开这高台,还望秦王恩准罪女的不情之请。”
“也罢。”他望着我,“孤准了。”
我这才起身,他忽然上前将我的裘衣裹紧,“走吧。”
我看了他一眼,他是统一中原的始皇帝,现在就在我眼前。我知道,他只是我的梦境,可为什么这么真实,我能深切感觉到自己的无奈,这位亡国公主的无奈。这到底是不是梦,我现在到底是谁,是做着梦的沈寒秋,还是站在秦王身边的公主规。我是在做梦还是在幻想?我仿佛前一刻正在家里躺在床上担心父亲,可为什么忽然在农户家里喊着一位陌生女子为母亲,然后又为什么忽然又被当做俘虏献给了秦王?哪个才是我?
“怎么了?”他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抬头看向他,想从他的眼中找到一些答案,这是不是梦?这是梦吧?
可我从他眼里看到的,只有我,只有公主规,只有沈寒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