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的张开双眼。
“叶先生,你醒了。”
“嗯,醒了。”我拿起桌子上的水一口喝掉。
“我去给你倒水。”伊医生笑了笑,拿起空的水杯转身出了门。
我对面墙上还是挂着那个摆钟,时间是2014年11月18日下午3点20分。
“叶先生!”伊医生已经拿着水进来。
“谢谢。”接过伊医生的水杯友好的笑了笑,又继续看着墙上的摆钟。
“叶先生喜欢这摆钟?”
回过神来,对着伊医生歉意的一笑,“刚才在想事情,走神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伊医生低头捋了捋耳边的长发。“叶先生今后要注意多休息。”
“嗯,我会注意的。”我一口喝干杯中的水,“今天又麻烦伊医生了,我也该走了。”
我转身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叶先生。”
我在门口转过身来。
“还有什么事吗。”
“嗯,我想问,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我看着伊医生,温暖的、宁静的伊医生。
“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改天吧。”又看了伊医生一眼,心里有些沉重,转身出了房门。
2014年11月18日,下午3点半。
两年前我从美国毕业回国,导师曾告诫我,作为心理医生要让病人对自己敞开心扉,但自己必须和病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这么说,但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不知何时我也爱上了我的病人。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每次看到他,他都是一脸的厌倦与疲惫,仿佛对整个世界都没有丝毫的热情。他说,他没有在乎的,也没有在乎他的。我好想告诉他,我在乎你,你愿意在乎我吗?
2014年11月18日,下午5点40分。
我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走到学校旁边的毛豆嫂家,我决定吃她家的毛豆。这家小店,我吃了十年了,她一直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深刻的记忆,多么值得怀恋,不是吗。
我认识的夹起一个个毛豆,仔细的品尝,我想深深的记住这唯一美好的味道。
2014年11月18日,晚上10点15分。
我拿起最后一瓶红酒,将最后几滴都倒进口里,然后趴在餐桌上,看着酒柜玻璃倒影的自己。我忽然觉得好开心,原来借酒真的能消愁啊。不然为什么此刻我这么想笑,放肆的大笑!
“你猜,我,我现在想干嘛。”
“你想哭,你想大哭。”
“哭?不,我干嘛要哭啊!我想笑,我想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打了个酒嗝,感觉眼皮子有点撑不住了。“那你再猜猜,再接下来,我想干什么。”
“想睡觉。”
“呵,呵呵,你又,又猜错了。”
“你这个样子,不睡觉还能干嘛。”
“嘿嘿,我不告诉你,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关好每一扇窗户,然后走到厨房,拧开了天然气管道和煤气灶的阀门,晃晃悠悠来到卧房,一头栽在床上。
“我,我现在才是要睡觉了,睡觉,好好的睡一觉,睡着了就好了,什么都好了..”
脑海里好像还有什么声音,不过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睡觉,安静的睡觉。
..
我缓缓睁开眼睛,感到脑子很是迷糊。我,在自己家里,灯还开着,没有其他人。我,难道不是应该已经煤气中毒死了吗?还是被救了?没人会救我,这里也不是医院啊。我..
“你在吗。”我闭着眼睛靠在床头。
“你醒了。”
“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嗯,你是曾经死过。说到这里,你TM疯了吗?你想死也别拖着我啊!我还没活够!”
“是你救的我?”
“我就是你,我怎么救自己啊?我比你早醒没几分钟。”
“那,现在我们是在哪里,在什么时间。”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我再一次声明,我就是你,我也只是你!不是你的号码百事通!”
“所以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我的确是个疯子,是个人格分裂者。”
“你才人格分裂,你全家都人格分裂!”
“我全家就只有我和你。哦,对不起,我全家就只有我一个。”
“..”
“喂。”
“..”
那个声音没再搭理我,整个世界又安静下来,我的思维却安静不下来。我想,我肯定是真的疯了。我是谁?我在哪?我从哪里来?我到底要去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想要一死了之都做不到。存在即合理,但死而复生真的符合这个世界的理吗?或者,我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在乎我和我在乎的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一定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的,一定是的!我要回去,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去。但是,哪里才属于我啊。
我走到窗户旁边打开窗户,坐到窗台上。这个城市的夜里,没有星空,只有昏黄的路灯,还有风,微寒。我的归路在哪里,我要怎么回去。
“如果你想从这里跳下去,除了摔成一摊烂泥不会有别的结果的。然后等你再活过来,你就只能做一摊烂泥了。”
“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把一个完整的肉变成了一堆烂肉而已,什么都改变不了。”
“呵呵。”我抬头看着漆黑的夜,“这世界,好大,好安静哦。”
“对啊,所以,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的。这世界糟践我们,我们自己干嘛还要帮着他糟践自己。”
我笑了笑。“对。”反身回到了屋里拿起了电话。
“嘟.嘟.嘟.”
“谁啊,大晚上扰人清梦,知不知道这很不礼貌啊。”
“真是对不起,作为补偿,我请你喝酒吧。”
“你是谁啊,请我喝我就喝,那我不是很没面子啊。”
“我叫叶天。”
“叶天?不认识。”
“今天以后就认识了。”
“有点意思,去哪里喝。”
“妖后酒吧。”
“现在关门了吧。”
“那就让他开门。”
“呵呵,我觉得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是吗,我也是。”
“呵呵,待会儿见。”
穿上外套,点上一根烟坐了一会儿,出了门。
2014年11月22日,凌晨3点半。
酒吧已经散场了,连灯都关了。
我使劲的敲了敲门,没有反应。然后继续敲。
“谁啊!没看到已经关门了吗,找死啊!”门内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开门。”我又用力拍了拍。
“开尼玛勒个B!”
里面又骂了一句,然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出来一个穿着黑夹克,一脸凶相的大汉,就差在额头上写“我是黑社会”几个大字了。
“你是神经病还是活腻了。”大个子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别人说我是神经病,我自己觉得应该是活腻了。”
“嘁!”大汉显然被我气乐了,翻了个白眼,然后一拳头朝着我的鼻子招呼过来。然后——没有然后了。我抓住他的拳头,照着他的鼻子来了一拳,他又睡着了。不过这下可能睡的不那么舒坦了,地上又冷又硬的,好在他也感觉不到。
摸索了一下找到开关打开灯,我坐到吧台里面随意拿了一瓶酒喝起来。没多久,商隐也到了。
“年轻人,心情好像不太好啊。”商隐坐到吧台外面,拿起酒杯给自己到了一杯。
“恰恰相反,我今天心情很好。”我轻抿一口酒,右手摩挲着玻璃杯。
“哦?那不是应该找一群火辣的美女,听着劲爆的音乐来喝酒吗?这个点可真是不合适啊。”
“那是因为,”我看了商隐一眼,“我刚刚才睡醒。”
商隐楞了一下。“哈哈,有意思,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是吗。”我没有继续接商隐的话题,“这几天是不是有维护者找过你。”
商隐递到嘴边的酒停在了半空中,原本慵懒的眼神此刻变得异常尖锐和凌厉。“你是谁。”
没有在意商隐的眼神,我继续小口的喝着我的酒。“我是谁?我也想知道。如果你能告诉我,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有意思的菜鸟,呵呵。”悬在空中的酒送到了嘴里。“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喝酒?”
“当然不是。”
“就算不是,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直接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我笑了笑。“我想知道维护者的下落。”
“你想干嘛?”
“既然连你也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只能去问他们了,这个世界上比你更强的人,不是只有他们吗?更强的人,才会知道更多吧。”
“你疯了。”商隐收回看着我的目光。
“我是疯了,谢谢你的提醒。”
“那我劝你别打那些家伙的主意了,他们告诉不了你答案,他们能做的只是清除你,仅此而已。”
“如果真能清除我,我会感谢他们全家的。”
“年轻人,不要把我的话当玩笑。”
我认真的看着商隐,“我从来不开玩笑,是你把我的话当玩笑而已。”
商隐晃荡了一下杯中的酒。“好吧,命是你自己的,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谢谢你的忠告,那么如果你再遇到他们,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把他们留给我。”
“如你所愿。”
我将酒杯举到商隐面前,商隐犹豫了一下,神色复杂,还是举杯跟我撞了一下。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做到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
“我知道,但总得做点什么。”
总得做点什么,否则,我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