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凡世,程国开平五十二年。
辰阳殿的朱红大门缓缓开了,大殿里头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小宫女见着里头的人起身了,向守门的老宫女点头示意一下,便抬脚轻步走了进去。
薰香弥漫。红幔帐后的叶青啼,正由宫女束着盘发。待到她戴好了抹额,小宫女才轻声开口道:“参见七公主,大王宣您去朝合殿。”她点点头,朝着没人看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提起剑便要走。小宫女急忙道:“公主······大王吩咐不许您带着拂珋剑去。”
叶青啼挥挥手叫小宫女退下,叹了口气望向方才为她束发的宫女:“丙秋,老头子怕是又要同我商量婚事了,你说他闲的啊,一天到晚尽给我整事儿。欸,把我的剑给磨利点儿啊······”
放眼整个程国,怕是只有叶青啼胆敢与程胥王对着干。丙秋忍着笑,将叶青啼的抹额扶正:“公主是要乘辇还是自个儿走着去?若是乘辇奴婢这就······”
叶青啼伸手捏住丙秋的嘴:“自己。”她冲丙秋笑笑,抬脚便往殿外走。出了正殿的门,突然想起这辰阳殿距朝合殿还是有些距离的,便双手提起裙摆往宫墙上跳。这才越过了三道墙,便与程胥王的某位小老婆擦肩而过。那抬辇的几个太监被一闪而过的人影吓得连连抖手,辇上妆容华贵的女人重重摔在地上,金发钗落了一地。瞧清楚了是叶青啼,又没胆子发作,只能拿太监出气。将小太监们的耳朵拧了又拧,最后还得装模做样的朝着早没了人影的宫墙喊:“七公主您倒是悠着点儿啊——”
叶青啼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抬起手对着桌子就是一掌。原本只是想在她父王面前耍耍威风,结果手一滑将程胥王刚批好的折子全推到了地上。但她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要捡起来的意思。
“老头子,你别想再拿出一堆小册子同我讲哪家哪家的公子哥儿有多好长得有多俊俏。我是不会成为你政治的牺牲品的,从前是,现在也是。你放弃吧。”
程胥王无奈扶了扶脑袋,“姑娘家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更何况你是公主。”
叶青啼头一扭,走到偏殿里去吃点心了。程胥王摇摇头,十分后悔将她送去习武,养成了今天这个性子。
叶青啼自幼被送去长乐山习武,被接回宫里头后,闲来无事就同她的王兄们在宫中飞檐走。前些年有个贵族家里头的公子哥儿,瞧着叶青啼年轻漂亮,壮着胆子提亲,原本谈的好好的,一激动说错了话,将“公主这年纪也能嫁人了”说成“公主这年级也老大不小了”叶青啼举剑便要砍人。谁高兴被人说老呢,更何况她才年方二八。若不是七八个护卫及时拉住了她,按照那架势,定是会砍掉那人一只手的。
自那以后,再没人敢向叶青啼提过亲。
如今,叶青啼的姐姐们都已嫁为人妇,唯一有个妹妹才十四岁。她眼见着快十八了,却还嫁不出去。对程胥王挑选的人是一万个不满意。再等,就是老姑娘了,不免让天下人笑话。更何况叶青啼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程胥王搁下手中的笔,心中有些许担忧。瞧着叶青啼成天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免恼火。“孤还有几个月办寿宴。到时各个邻国的皇子大臣们都是要来的。小啼你要是有对上眼的就告诉父王。“
”噢······是像王八对上眼了那样吗?老头儿你真有意思欸。“
程胥王嘴角抽了抽,差点没双腿一蹬倒下去。他觉得定是自己从前没好好将她管教好。程胥王平复了一会子自己如大海般波涛汹涌的内心,对叶青啼笑道:”父王是说挑,小啼你喜欢哪家男儿自己挑,父皇用嫡公主的排场送你出嫁。“
嫡公主,那可是每个国家里身份最珍贵的公主。那出嫁的排场不是庶出的公主敢想的,更何况她叶青啼还是排行第七的公主。程胥王心里暗自得意,觉得这下子叶青啼一定同意嫁人了。可叶青啼却好似没听到后半句话似的。双眼一睁,捂住胸口到:”挑?父王,你刚才要将我嫁给王八,现在又要我挑白菜做驸马?不行,绝不。“
程胥王憋得火气没地儿发,只得命人去把王后找来压制一下叶青啼。
程王后自打踏入这朝合殿以来,同程胥王你唱白脸我唱红脸,将叶青啼堵在角落里楞是不让走。叶青啼听他们说了半天,那大致的意思就是:你今天要是不同意找个驸马,就别想走了。但她要是容易妥协的人,早八百年就嫁出去了。叶青啼万般无奈之下,与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父王母后,要做我的驸马,那武功和口才定是不能太差最起码······也得比我好吧。所以——如果你们同意让我出宫玩那么个把月,我保证等老头儿寿辰那日,一定对个王八哦不,挑个白菜,呸呸呸,我是说我一定会找个驸马的。“
叶青啼等着他们点头,看到程王后伸出一只手,她便以为他们同意了,也配合的伸出头给她摸,谁料程王后一手揪住叶青啼的耳朵道:”你这丫头,都教过你了要喊父王,成日里没大没小的······“程王后呵斥着叶青啼,一顿臭骂,从叶青啼出生骂道叶青啼刚才吃了个桂花糕没擦嘴。听的她两眼翻白,程王后才应允了她的要求。
叶青啼是皇宫里最热门的话题,所以她同意选驸马的消息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邻国刚嫁来不久的太子妃还不明所以。”太子殿下,这个七公主生的也是貌美如花,性子也是少有的率真,怎的十八岁了还未有夫家?前些日去给母后请安,还听见母后说她野得很?“
太子听到他老婆夸他的妹妹,不禁将刚呷的茶喷了出来。他把太子妃的小手抓来抹了抹嘴又亲了亲才道:”我这王妹是挺率真的。父皇前些年将小啼许给了那新科武状元,那武状元模样还生的很是俊俏,我们都挺看好这门亲事的,谁料到小啼在成亲前一天突然不同意了,父王没法子只能将她绑在花轿上送去了状元府。小啼不过当晚一把火烧了洞房而已。“而已两字说的极其云淡风轻,却让太子妃吓得不轻。
”这么说来,他们还是拜了堂。“
太子妃觉得叶青啼在这种情况下定是乖乖服软了。
”盖头下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大学士家的三女儿。“
”这······“
”武状元的母亲气的不行,当场让大学士把女儿领了回去。谁知那武状元却是真心喜欢上了小啼,听闻在新建的屋子里挂满了小啼的画像,日日睹物思人不曾再娶。“
太子妃听的一愣一愣,”不知那位可怜的小相公是哪位啊?过了这么些年应该当上少将了吧?“
”镇北大将军,嵇澹。“